第28章 第28章

我看着巫医的脸，是一张因为上了年纪而显得有些温和的脸，但脸上的表情和那双眼睛却又令人感到一阵寒意。

        “是你……”宁芙的脸阴沉下来，她把剑抽出来，但没有上前，只是拿在手里，似乎是要让面前的人好好看清楚似的，“如果我想要杀你，你根本活不到今天。你的本领本来能有更好的用法——”

        “这样的话我也一样能说，你也应该很清楚才对，你这混在人群之中的妖魔。”

        “借神明的名义做这种事，就是对神的尊敬吗？”

        “我这么做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继续记住神明的名字，让人们不要背弃信仰。即使这么做是要下地狱的，也一样值得。”与许多我曾经见过的故弄玄虚的骗子不一样，他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眼神却愈发坚定了。

        “如果哪一天我发现你作为巫医的职位危害到了村子的发展，不论你之前做了什么，不论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都会将你铲除。”说完这话，宁芙便转身离开了。

        “你不跟着她一块走吗？”巫医转头看向我这边。

        “在这之前，我还有另一件事要问清楚。”

        “什么事？”

        “之前的那两个猎人，是什么样的人？”

        巫医歪了歪脑袋，他之前并没有料到我的这个问题。

        “公会的那个，和你们一样，希望我不要再继续传教，总来找我的麻烦。”

        “另一个呢？”

        “偶尔来这里抓些药。不尊君敬神之人、无所信仰之人，都是千人一面，我没什么印象。”

        我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便听得外面的钟声，那巫医就重新戴上面具，摆手示意我离开，他自顾自地转过身去，对着神坛祷告起来。

        宁芙正在门口等着我出来：“怎么了？你又和他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你之前就认识他？”

        “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是旧大陆军和起义军对抗时期的事。那时候起义军的主力在山里对抗，而我曾经在一座城里当过一阵子内应。”宁芙停顿一下，大概是在试着回忆过去的事。

        我一下子有些懵，这怎么说也是起码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宁芙看上去可不像是有这样岁数的人，除非……

        之所以生物会衰老，其实就是因为在生存期间，身体的各个组织都在不断地损耗更新，而更新之后又继续损耗，如此不断循环并逐渐衰弱。可是，如果原本就有不断地自我修复的能力的话，如果修复的速度比起损耗还要来得更快的话……说起来，当时她的档案里，好像就没有填写年龄一栏——

        “喂，你还在听吗？”

        “啊，当然。继续说吧。”

        “那个巫医原本是旧大陆军的一名医生，不过，和那些用战俘和穷人做人体实验的同僚不太一样，是个专心给人治病，不论患者出身的医生。用他的说法，那些实验是‘对神明造物的最大亵渎’之类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能力的缘故，能只凭一眼就看出伤患体内的病灶，医术高明但意外地是个虔诚的人，该说是聪明还是迷糊呢？”

        宁芙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在起义军攻入那座城市的时候，这家伙没有抛下自己的那些病人，一手抓着神像，一手握着把手术刀挡在我们前面……我们没有杀他，还劝他继续当医生，但他怎么也不愿意为我们做事。在战争结束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即使是错误的信仰，人的信仰也还是很难改变的。狂热地追捧着神明的人，确实不会理解没有信仰的人吧。”我说道。田地里时不时还会飞来捡食死去虫子的飞龙，或许等到庄稼成熟，它们也会偷吃掉不少吧，但现在，就让它们继续振翅飞过这里的天空吧。

        “没有信仰啊……”宁芙小声说着，似乎只是喃喃自语，她转头看向忙碌着的人们，眼里忽然流露出和那巫医同样坚定的神色，“信仰这种东西，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如果有什么别的理由也是一样的——我们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大家干的活吧，那些死掉的虫子就当做是新庄稼的肥料。”

        后来，我也有问过宁芙的岁数，可她只是说“这种事情已经不记得了”，那样子也不像是在胡说，况且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便权当无所谓了。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样的事，她现在都是我的一个得力帮手，是重要的伙伴，只要知道这一些就足够了。

        又过了一阵子，我们终于再次受到了调查委托，这次的委托是来自几名樵夫。

        在虫灾过后，因为阻挡道路的植被减少，樵夫们因此能够进入到原先未曾涉足的山林深处，而就在傍晚归来时，他们听到了奇妙的歌声从不可能有人类居住的山洞中传出，而等到靠近另一侧的山洞之后，除了歌声便还能听见尖锐的叫声。人们因此感到恐惧，认为这是鬼魂一类想要吸引过路人进去。最诡异的是，这种声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听见的，有些人能听得很真切，但还有些人就什么也听不见。樵夫们的说法是：这些精怪以此勾引那些精神脆弱却又好奇心旺盛的人前去寻找，在这之后就会把人杀死在山洞里。甚至还有人声称在这种不可能有人居住的地方见到了一闪而过的人影。

        其实很早之前这个故事就在一些樵夫之间流传，只不过一直没人敢去一探究竟，因为我们的工作逐渐受到了大家的信任，所以他们才将这一传说告诉了我们。

        樵夫们口中传来奇异声音的山洞大概是因为本地地下水系侵蚀岩石而形成的溶洞，在之前调查魁兽的时候，我们就在山中见过几处，但考虑到贸然进入过于危险，而且容易迷失方向，所以并没有进去过，在这样复杂的洞穴系统中，居住着一些稀有的生物也很正常。

        至于“歌声”的来源，大概也是什么特定动物的叫声。各种各样的飞龙会发出多变而又动听的叫声，一些虫类也会发出不同的声音，在陆地或是说水中的兽类与龙类也都有不同的吼声，若是其中的一两种听上去像是人类的声音，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不过，即使忽视溶洞里面的未知生物，想要进入这些溶洞也依旧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这些封闭的洞穴如果没有通风口，空气在不易流动的情况下就很有可能积攒有毒的物质，无法在里面自如地呼吸。可能刚刚进入的时候不会发觉，但过了一会儿就会昏迷在洞穴里。另外，这些洞穴也有随时坍塌的可能，如果发生塌方又没有其它出口，进去的人就会死在里面。

        于是进入溶洞的计划就暂时搁置下来，直到公会在了解到这一消息后，派出了一支专业的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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