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议婚

沈静和到底由着侧门抬了进来，是不想沈家人竟催得那样紧。原本云清娆想着这事儿若问过了沈善和和栾允泱夫妇俩的意思，若能拒那便拒了，却不想允泱虽不愿意，善和那孩子倒是点了头。

        栾允泱今年也有了弱冠年岁，早有了自己单独的院子。自成婚之后，院儿里的事都让沈善和管家，但自沈善和小产之后，精神便大受打击，虽没有人提，但管事儿的已经落到了沈静和头上。

        栾允泱到底是心疼嫡妻的。沈善和垂泪三个月，他心里想的也是多安慰一些，虽然娶了妾室也不大愿意见面。栾允泱自幼在什么环境里长大？这些女人之间的把戏他不是不清楚。自己的亲妹妹因着和那个不成器的亲娘一处长大，养成个眼高于顶的性子，不知怎么很看不上嫡出身份，因着沈善和是沈家的嫡出女儿，又是个性子软的，更瞧不上了。虽是亲嫂嫂，也不曾来过问。

        栾允泱夹在当中，很恨自己投错了娘胎。是三生有幸才得大娘子不计前嫌，和他那事事拔尖儿的大哥哥一处教养长大，因此早先多少年心里边觉得对不起大哥哥。这会儿走到露华庭那个院子里，硬着头皮也去拜会请安了。正好见宋书薏和栾若宁在大娘子房里，便拱手道，“烦请大嫂嫂和五妹妹多去我那院子里开导开导善和，她沉湎于此时间一长，再好的身体也怕是熬坏了。”

        宋书薏虽貌不惊人，但到底生的也算周正。人又识大体，有分寸，在栾家如今已经很说得上话。栾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近来便也一直皱着眉头，道，“你放心吧，我和五妹妹得了空一定多去看望。五妹妹善解人意，定能好好劝劝弟妹。”

        此时正是深秋时分，院落里具是一片破落。秋风萧瑟，黄叶飘落，也没个什么新鲜颜色，看了倒叫人烦闷。

        沈善和在榻上靠着，终日里除了喝药就是唉声叹气。今日倒是个晴天，原本想着丫头们各忙各的，没多怎功夫一日里也就这么平淡过去了。忽然听见院落里吵闹起来，竟是宋书薏和栾若宁来了。后面跟着两个小厮，一人抱了一株约摸半人高的金橘树来，瞧着是新挂果的，约摸养了许多年，树形端正漂亮，嫩橘色的果子缀满了枝头。

        沈善和忙起身迎接，才见宋书薏和栾若宁今日穿了新样式的衣裳来，颜色倒是素净。宋书薏见了，刚指挥人把那两盆盆栽放下，道，“你大哥哥新得了几盆这小桔子，瞧瞧，新挂果的。我寻思着，怕你终日在屋里头待着，也没个什么东西赏玩，就琢磨给你搬来了两盆。这东西好养活，也不必勤浇水晒阳光，就放在屋里头给你看着。高兴了不高兴了摘他几个胡乱丢了去也行。这果子能挂两个月，等入了冬屋里填了炭暖和起来，它也不能谢了去。”

        栾若宁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呀，我今日见了也觉得这小桔子可爱，想和大嫂嫂讨要一盆都没给我呢。”

        沈善和似乎想说什么，又见宋书薏道，“你可莫心软真随了她去。宁儿她是三分钟热度，没两天就觉得腻了。真给了她我倒白白心疼，不如给你赏玩。”

        沈善和见这妯娌姑嫂之间竟也如此亲密，纵使她再多愁善感玲珑心思也不由觉得心中几分熨帖。她在家中时远体会不到这些手足情分，沈家那个后院儿里有的只是些明目张胆的猜疑算计和欺压□□罢了。

        她原本还觉得宋书薏送了这多子的盆景来，许是在讽刺她丧子，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多了。又见宋书薏亲亲热热拉住她手，便由衷感谢道，“多谢哥哥嫂嫂还有五妹妹了。”

        栾若宁也点点头，道，“咱们姑嫂一处，自在玩着便是。旁的事一概不必管他。若是管家方面有了什么难处，便去找我母亲，母亲也是愿意鼎力帮你的。二嫂嫂，你看我母亲掌家这些年便知道了。”

        栾若宁也是猜得到沈善和的玲珑心思，由此也不把话说开，只是稍稍提点。嫁做人妇头一遭要紧的便是婆媳和睦，这一来也免去了夫妻之间的许多麻烦。

        沈善和心里有数，知道栾若宁为的是告诉她若将来沈静和给了她什么脸子受，自然有正头的婆母替她撑腰。不由得更加动容，忽而潸然泪下起来。

        栾若宁怕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二嫂嫂又见了哭声。忙站起来给人赔不是，忽然又说，“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母亲头几日新得了几匹上好的料子，都给我们几个分了，因着二嫂嫂病着就没来打扰。”忽而又小声说道，“原本是要分到各个院儿里的，母亲有私心，不愿给了旁人，就给了大嫂嫂和我，也给二嫂嫂留了几匹。我和大嫂嫂都做了新衣裳，是今年时兴的款式。哪日二嫂嫂好了，得跟我们去一趟裁缝行，赶忙把新衣裳裁了才好。”

        听栾若宁这么一说，沈善和才细细看去。发觉这两人身上的裙裳虽然颜色素净，但布匹和绣工却都是一等一的好的，赶忙道，“劳妹妹替我谢过母亲。我是有日子没出门了，趁着入冬前是得出门一趟。”

        宋书薏也觉得欣慰，道，“这才对了。弟妹你还年轻，大夫不是也说了，好好调理身子，包管不出三年就又怀上了。”

        姑嫂三人有一句答一句的聊着，直到日暮西斜，这才从院子里出来。

        栾若宁很爱缠着宋书薏，一是因着儿时便听云家表姐提过因而感了兴趣，二是宋书薏其人实在可靠，又待她如亲妹一般，不免愿意交托真心出去。

        宋书薏也蛮喜欢这小姑子，觉得她豁达直爽人也聪明，又是她夫君的亲妹妹，自然亲近些。

        栾若宁挽着宋书薏打院儿里出来，走在栾府花园小路上，时不时便聊起来今日在垂杨里说的什么，见了什么。总之无非觉得沈家此举颇不厚道，直伤了嫡亲女儿的心，打了嫡亲女儿的脸子罢了。

        宋书薏也不是不清楚沈家的混乱事，便道，“善和是个可怜人，打小就不受待见。她母亲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她那个病弱的哥哥身上了，哪里还有精力管她？说是这个嫡亲的女儿颇受宠爱云云，不过是为了堵住外人的嘴罢了。我估摸着，那个沈静和，背地里没少给她使绊子。”

        两人穿廊而过，丝毫没注意拐角处一闪而过的身影。沈静和冷冷一笑，却是恨得咬牙切齿。

        宋书薏回了和栾允泽的院子，栾若宁回了露华庭。如今云清娆身子越发好了，脸色也红润许多。

        云清娆本在看账本，问了问儿媳身子状况，栾若宁坐在椅子上一一答了，又拿起桌上糕点，咬了一口，又侧过身挨近了些，道，“二嫂嫂啊，无非就是心病，又老闷在房里，多出来走动走动就好了。对了母亲，你说洪小娘这回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图的是什么？就为了把沈小娘接进家里不成，这买卖到底不划算呀。”

        “沈家那个罗氏，是不是给了她什么好处，给了多少，咱们到底不清楚。”

        “要我看，以洪小娘的为人，不像是这样直接问难二嫂嫂的性子。我是怕有人在背后唆摆，要是此人在咱们府上，日后兴风作浪一番，岂不又搅得家宅不宁。”栾若宁咬完一块儿果子，刚擦了嘴，这会儿噘着嘴寻思。

        云清娆点了点她的脑袋，道，“你呀，将来是要嫁去别人家做媳妇的，一天天净操心这个。”

        栾若宁脑袋一昂，佯装难过似的，道，“母亲这样说宁儿真是好伤心！我是想着，母亲身子经张太医调理这么些年，约摸已好得差不多了。若是能为我们再添个弟妹的，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云清娆笑道，“我都多大年纪了？且不说怀不怀得上，就是真怀上了那是老蚌生珠，传出去不让人笑话。”

        栾若宁抿了抿嘴，道，“我们堂堂一等公爷府，难不成还养不起一个孩子吗？到时候这孩子这些兄姐照顾，出一趟门可是好威风！”

        话正说着，栾峻打门口进来，笑道，“你们母女俩聊什么呢，我从院儿里就听见宁儿的笑声，小姑娘家家，笑的这样狂野！”

        如今栾若宁和栾峻的关系倒是缓和不少，见人来了，栾若宁忙起身行礼道，“爹爹回来了。女儿和母亲说，给您再添个儿女如何？”

        云清娆给栾峻斟了茶，栾峻道，“你这丫头真是，成天胡说八道。你母亲多大年岁了，身体受不受得住？”

        栾若宁嘻嘻一笑，断有在双亲面前的肆无忌惮之处，道，“哎呀，父亲和母亲真是心有灵犀，母亲方才也是这么说的。”

        “说起来，你们姐儿仨也老大不小了，我和你母亲商议了一番，琢磨着该给你们仨说亲了。这几日也物色了几个人选。来人，去把四姑娘和六姑娘都叫来。”

        栾若宁闻言心里一惊，站在云清娆身后紧张兮兮的绞着手绢。不知为何心里头想的都是苏家那个大哥哥苏衍怀。想他容貌上在这些世家子弟当中，已数一数二，如清风明月，是何等的丰神俊逸，又与她素来有缘似的，每凑到一处都有说不完的话。况且，苏衍怀还替她解了围。

        正出神想着，栾若宜和栾若宛已经走了进来。栾峻指着椅子道，“坐吧。”

        栾若宜谢过便先挑了最挨着栾峻的椅子，栾若宁居中，栾若宛最后。栾峻方放下茶盏，也便开口道，“今儿把你们叫来，是想说说你们仨的婚事。虽说宁儿和宛儿还没及笄，但毕竟是这两年的事，所以先定下也不急。先说宛儿吧，良贵妃那边已经来过信儿了，说邕王对你很有意思。说虽然你年纪小，但愿意等你两年。过几日就会有赐婚的圣旨下来了。良贵妃说请你放心，到底你还是她的亲侄女，所以邕王虽然妾室多，但只尊你一人为王妃。”

        栾若宛慌忙站起来，不敢置信似的张大了嘴，道，“真，真的？可是，我，我……”

        栾峻瞧这小女儿慌乱的样子笑道，“怎么，不愿意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

        栾若宛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没有不愿意。只是太突然了，女儿还没想好，要是嫁过去出了什么笑话，不是丢了咱们栾家的脸。”

        栾峻抚掌大笑道，“怕什么，良贵妃心疼你，派了宫里的嬷嬷专门来给你教规矩的。还有两年时间，不怕你学不会。对了，邕王前些日子出发去边境，差人送了那边的什么玩意儿过来，林林总总一大箱子，都是给你的，已抬到你院儿里了。回去莫忘了给人去个书信谢恩。”

        见邕王如此体贴，栾若宛羞得满脸通红，怎么也没想到前日那个浪子一般的邕王竟然是个如此贴心的人。这会儿情窦初开，行了一礼道，“女儿先多谢父亲母亲的筹划了！”

        栾若宁见状也觉得这或许不失为一个好婚事，便由衷祝福道，“先祝贺六妹妹得了这么一个好婚事！”

        两姐妹相视一笑，却又听的栾若宜牙酸道，“恭喜六妹妹，得偿夙愿了。”

        栾若宛嘴角一勾，又是一副无辜样子道，“不知怎的，只见了一面这婚事竟就定下了，也无需我盛装打扮，想是和邕王殿下投缘吧。”

        “好了。”栾峻都听出来这几个女儿之间的火药味，赶忙打住了才继续说道，“再说宁儿。文庄公苏府二房的嫡长子，你也认识，就是那位苏三郎苏衍愉，前些日子派人来提亲了。说是看中宁儿聪颖伶俐，又和苏三郎是同窗早先熟识，也以为你们俩投缘。宁儿以为呢？”

        栾若宁睁大了眼，反应和栾若宛如出一辙，只是她却不是没准备好，而是纯纯的不敢置信，又重复一遍道，“是，是苏三郎？苏衍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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