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栾峻见女儿惊讶如此也以为又是个没准备好的，便道，“是啊。你们自小一块儿处着，难免不知道他的为人。我瞧他为人风趣幽默，也是个好孩子。”

        栾若宁听见不是苏衍怀，心里已失落的要命，好似被戳了一刀。想她和苏衍愉分明处的亲哥们儿一般，怎的就派人来提亲了呢。到底是心底不大愿意，幸好云清娆开口道，“苏家我是知道，但我听说二房那个大娘子却不是个好相与的。苏家二爷性情良善却是个粑耳朵，二房里不管是下人还是妾氏都得听大娘子的。若是宁儿嫁过去，可把我心疼死了。宁儿是我亲自教养的女儿，还想着多养两年，主君，这婚事再考虑考虑吧。”

        如今苏家和栾家关系不比从前，栾家落了势，苏家提亲的时候自然有几分高高在上的态度。想他嫡亲的女儿嫁过去本来是平嫁，偏偏弄得像高嫁一般，也让栾峻有几分不爽，又见栾若宁如此，便大手一挥道，“那爹爹就去给你推了。他一个二房，又承袭不了爵位，到底是配不上咱们宁儿的！”

        栾若宜在旁倒是看了热闹，见这婚事搅黄了，心里不由得一阵暗爽，又暗自猜测这苏三郎和苏大郎是兄弟，那弟弟求娶妹妹，哥哥不就要来求娶姐姐了？于是更端坐了几分，等着栾峻公布这个喜讯。

        “说到底，宜儿年岁最长，婚事上也该最要紧的。温家那个长子，今年十八岁，为人正直也颇有文采，我瞧着是不错。宜儿你觉得如何？”

        栾若宜一听不是苏衍怀当即大为失望，一拍桌子起身道，“父亲，父亲给妹妹们的婚事要么是高嫁要么是平嫁，何以给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低嫁？”

        栾峻大为不满，道，“这怎么能叫低嫁呢？是，温家说到底较咱们家稍差了一些，但人家也是嫡长子，将来也是要承袭爵位的。你嫁过去将来那大小是个侯府夫人！你这婚事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你还要挑三拣四啊？”

        “可，可咱们乾三门也多得是没议亲的……听说苏家大郎今年已经二十有二，至今还未娶呢……”栾若宜缓缓坐下，状似无意问道。

        栾若宁刚缓过劲来，又听见苏大郎，忙竖了耳朵去听，以为还有什么转机，不免也有些雀跃，却不想栾峻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你问他做什么？人家现在是朝中新贵，只等边关战事告捷就加官进爵了，婚事自然有皇上做主，是要娶哪位公主也未可知。怎么，非得乾三门的门第才入得了你的眼？我怕你这样身份嫁过去只能给人做妾！你那两个妹妹，都是人家上赶着来提亲的，你呢！你是大娘子亲自去温家过问的！目光短浅！尤不知足！”栾峻到底有些动了怒，声音都严厉了些。

        栾若宁听见苏衍怀这消息，心里头咯噔一下，直叹气人生真真是大起大落了。隐约觉着或许苏衍怀的确拿她当妹妹一般，不然早来提亲了吧。正想着，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儿似的神色呆呆，又默默叹了几口气，忽然觉着倒不如应了方才苏衍愉的婚事，好歹是个相熟的。可万一日后还要和苏衍怀时时见面，岂不又是尴尬，于是赶紧摇摇头，又劝自己不要瞎想。

        栾若宜哪里肯依，便道，“做小也无妨呀。那沈家的女儿不也给咱们家做妾吗？将来若有机会，再抬为正妻也不是不可能呀父亲。”

        “你瞧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将来抬为正妻？你心里揣的什么心思？你敢诅咒皇亲国戚短命不成？”栾峻当真是被栾若宜吗这番话给气急了，站起身指着栾若宜道，“允泱那个妾氏怎么进的咱们家门你还不清楚么？我栾家的女儿要给苏家的人做小？你这是在打我的脸。”栾峻拍了拍自己的面皮，走到栾若宜面前，恨铁不成钢道，“为父求求你，拿起镜子来照照你自己，自觉有几分才情就当自己是什么公主仙女了不成？大娘子选的人你看不上是吧？以后你自己的婚事你自己看着办，没人管你。”说罢，便扬长而去。

        栾若宜到底被吓得哭了出来，又或许是又羞又愤，泪珠淌了满脸。栾若宁和栾若宛也没见父亲发这么大火，一个个也不敢吭声。云清娆也叹了口气道，“行了，事儿也说完了，你们都回去吧。”

        栾若宜起身一甩衣袖便走了出去。栾若宛行了一礼，道，“母亲，我想请五姐姐去我院子里玩儿会，晚膳就在那边用了，行吗？”

        云清娆点了点头，道，“去吧。”

        两姐妹拉着手就奔着西江月那个院子去了，果然栾若宛的屋子里抬了个大箱子来。栾若宛面上如红霞飞云，小心翼翼的去开那箱子。

        栾若宁忍不住打趣道，“瞧把你乐的。等你嫁过去，岂不天天都要嘴巴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栾若宛打开来箱子里，箱子里净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有两个稍小一些的盒子以及一封信。都是雕花嵌珠子了的的紫檀木，光是这盒子看样子就已经价值不菲，更何况箱子里旁的物件。

        栾若宛笑道，“我是真没想到他这般会哄人。竟然还偷偷写了信来。”小女孩儿的心思一览无余，都写在脸上了，小心翼翼拆开来看，又背着栾若宁，越看脸越红，慌忙收了起来。

        栾若宁见状更好奇了，要伸手去抢，笑道，“好妹妹给我看看！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妹妹不认字，姐姐帮你读读！”

        栾若宛拿着信便站了起来，旁的都不看了，在屋里跑来跑去，道，“谁说我不认字了，他都没写什么生僻字，我各个都认得的！”

        两姐妹在屋子里追逐打闹，没一会都觉得累了，栾若宛这才松了口，将信递过去道，“好嘛好嘛，给你看看！”

        纸上倒没什么冗杂的长篇大论，只几行字，说，“宛儿吾妹，今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愿结秦晋之好，长相思，长相守。”

        “呀呀呀，还以为邕王不过是一介武夫，大字也不识一个的那种。想不到文采斐然呀。这信看了，我都觉着熨帖，忍不住也芳心暗许了。”栾若宁取笑道。

        栾若宛接过信笺放在胸口，又蹲在箱子旁边，扒拉出那两个盒子摆在床上，拉了栾若宁过去一块儿趴着，道，“好啊，那姐姐跟我一块儿去王府，姐姐做正妃，我做侧妃。听说邕王也不常在家，王府就是我们俩的天下了。”

        栾若宁倒没想到栾若宛这般心思，竟然直接应了下来，赶忙摆手道，“算了算了，我随口一说的。你好好做你的邕王妃就是了。我如今吧，不大想嫁人了。”

        栾若宛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里面竟是琳琅的珠宝首饰，哗啦啦倒了满床，道，“为什么不嫁人？我小娘说女子到了年纪都是要嫁人的。”

        栾若宁见这些首饰成色上好，也忍不住拿过一个白玉镯子来看。这边栾若宛又把另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些胭脂水粉，应有尽有的。

        栾若宁闻言，反问道，“不嫁人又怎么样呢。我觉着哪儿也不如咱们家好，一辈子侍奉双亲，也没什么不好。”

        栾若宛拿过栾若宁手里的镯子，套到栾若宁腕子上，道，“也是，不嫁人有什么的。外人还能说什么闲话不成。咱们家已是朝中权贵，名声大过咱们家的除了皇亲国戚也屈指可数。姐姐在家待的烦了，就去王府找我。若在王府住的烦了再回家来。”

        栾若宁笑了笑，道，“还没嫁过去，已经像是王府的主子了。哎呀，你这是干什么，邕王送你的东西，你给我戴上干什么。”

        栾若宛把盒子里面的胭脂水粉都分成两份，装进另一个盒子中，道，“这么多东西我哪里用的完呀。不如跟姐姐分了，才不浪费。这镯子我瞧姐姐喜欢，所以也送给姐姐。姐姐喜欢的东西，我怎么会去染指？你也知道我素来不爱争抢，小时候在父亲面前总不得待见，连我小娘也说，叫我离你和母亲远点，因为你有嫡女的头衔，怕是看不上我还要折辱我。可是姐姐你和母亲从来没有。四姐姐欺负我时，你也帮我出头。二哥哥说一家人要紧的就是兄弟姊妹之间的和睦，可四姐姐却向来看不上我们。我知道外人向来说我天真愚昧，可我分得清好歹。”

        说罢，又抓了一对钗子，一人一个戴上道，“这些首饰姐姐随便挑就是，全拿去也无妨。还有箱子里的玩意儿，也紧着姐姐玩。其实这些东西在我看来都是俗物，要紧的是他的心意，所以在我眼里，只这封信最要紧了。”说完又痴痴一笑，活像个思春的狸奴。

        栾若宁心中熨帖，她一直以为像她们这样的人家恐怕少见姐妹情真，却不想这小妹妹这样赤诚。说到底不好白拿她什么东西，只拿了那个镯子和发钗已经觉得满足。不想栾若宛硬是抓了一把珠翠，塞到另个盒子里端给她道，“今日姐姐必须带着走，不然，不然我可要生气了，晚上少吃一碗米，姐姐说怎么赔？”

        栾若宁这才笑出来，道，“好好好，我拿着。母亲知道你懂事定然高兴，到时还要多给你随些嫁妆。对了，你是要嫁去王府的人，不多带嫁妆岂不跌份。你等着，等我这两年努力一番，将我攒的小金库在丰盛丰盛，给你多多的带上！”

        栾若宛又笑出两个梨涡，嘿嘿笑道，“那可说定了！”

        栾若宁搡了搡她道，“好呀你，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看我怎么治你。”说着又去挠她的痒痒肉，两姐妹笑着扭成一团。

        转眼到了苏衍怀出征的日子。此次出兵乃是二皇子靖王带兵，二皇子骁勇善战颇得帝宠，邕王也随行其中。尽管如此，栾若宁心里头仍是放不下，便带着凝珠和露枝偷偷跑去城郊，指望远远看上一眼。苏衍怀赫然在列，一身铠甲融入人群，倒叫人眼神跟不住了。他似乎是也看见了栾若宁，又好像没看见，只是目光忽而一闪，就从栾若宁身前错了过去。

        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上。栾若宁不用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去，进了屋子就往床上一躺，心里头空的要命。背对着人把凝珠两个都打发了，道，“好了，你们出去忙吧。我昨儿没睡好，要小憩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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