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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不一会儿光景,忽然天空中刮起风来。风儿吹得硕大如鹏的槐树的枝叶左右摇摆,随之一串串雨水从乌云中斜飘下来,打在树叶上,发出啪啪的雨点声。不敢挪开一丝儿脚步的小衫,只得僵硬地站立在树下,等待雨水稍停时刻的到来,而心里却是一种凉凉的感触。

        大雨依旧叮叮咚咚地下个不停,河堤边竟现出一个矮个子男人的身影来。那人撑着一把黄色的油纸伞,正四处光顾着朝着河岸跑来。他的脚步溜滑溜滑,在处处积水的黄泥小道上东倒西偏的样儿十分的滑稽可笑,正朝着大树的方向,脚步儿哧溜溜地走着。小衫心想,未必是他····?定神细细一看,果然是金子来了。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金子不是坚持着不和自己处对象吗?难道这会儿想通了?

        不待金子走近,小衫的心头早已热烙,先前那片心中的疑云悠然散去,这爱情也真奇怪,说来就暴雨般的来啦。

        金子走近,睁大眼睛奇怪地问着她:“你怎么独自站在雨中大树下,这多危险?”

        “还不是····因为有个笨蛋在捣乱!”小衫挑起眉头,狠狠地剜了面前的金子一眼。金子心里一楞,痴痴地望着小衫发呆。

        不再言语的小衫,径自钻进了金子撑来的雨伞中,踏上了泥泞小道。

        这一天晚上,二人在客栈里都倾诉着自己的知心话儿,相互表达着对对方的爱意:

        “你爱我不?”

        “爱!”

        “那么得说出来!”

        可是,直到巷道里的公鸡一遍又一遍的鸣叫,直到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入睡时,安子仍然迟迟不敢笃下这个决心。

        谁知刚一躺下身子,不到黎明时分,金子就被公共汽车站台里的高音喇叭声给吵醒了。只见他揉了揉刚刚合上的朦胧惺忪的眼殓,“腾”地一声从被窝里翻身下床,慌忙地穿上衣服,粗粗地洗了把脸,抓来桌上的挎包,不及向二楼的小衫说声告别,便急冲冲地出了客栈,朝着车站的方向一阵小跑。

        这时,天空中月冷星稀,一抹银灰色的光荤,从蔚蓝色的苍穹下投射大地。那巷道两边斜冲天空的高大屋宇的轮廓儿,一片连着一片地投影在路边,压着多有沙粒和水凼的黑黑一片马路。金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孑孓而行。他心里十分清楚,山里电站工程的急迫,没有他丝毫的犹豫,必须趁早赶这趟班车出山,争取七天之内赶到江城武汉采购电机设备,这是比爱情重要得多的头等大事,必须得抓紧办理。错过这趟班车,又得在县城耗上一天时辰。对他来说,这实在可惜,他在和时间赛跑哩!这一拨子的电站,正眼巴巴地等待着设备的安装,岂能在这里耗费这如此宝贵的时间么?

        好在一声声惊动街巷的高音喇叭声在拂晓传来,他适时地醒得,而且眼下终于走进了车站,买了张驱车二百公里赶到长江轮渡码头的当日车票。

        可就在汽车发动机声隆隆启动,一行人准备上车的一刹那,金子猛地瞅见,一个倚在车站进门道上的女孩,正在泪水汪汪地瞧着他呢,那分明就是小衫。她身着的翠花布衣衫,是她昨日穿着的,再熟悉不过了。此时,她正一头长发披肩地扶着门枋,圆润的脸蛋儿胀得通红通红,那是一阵疯跑的结果。那时他刚走近车门,回头一探,竟然憋见她了。她正在外站着,向他挥手告别,一声声沙哑的呼喊令他好生感动,想从人群中退出来和她说说话儿再上车,可身后那人群潮涌般地推着他一直前行,无法折转身子,告别的念头只好就此打住,速速上得车来找准位子坐下,然后,隔窗眺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这时看清小衫投过来的那双泪水潸潸的眼神了,这分明是在责怪着他的不辞而别。

        金子心思忧愁地脸贴车窗认真细看。他眼中的小衫,殷红的脸颊上,泪珠儿似水流线地淌着。内心无法抑制的这位姑娘,手拿一块簇新的手帕,不住地擦拭着眼泪。这情景,着实感染着他,深知这姑娘黎明跑来送他的情谊有多深多重。

        金子那贴着窗口的眼脸也跟着湿润了,泪水开始哗哗地流个不停。在汽笛一声长长声叫中车身猛地一蹿冲出车站的一刹那,嚯地,他一把拉大窗门,伸出头来,朝着车站门前引颈而望的小衫姑娘没命地叫喊着:

        “我走时,没惊动你呀!怎么你到底还是来啦?”

        “谁让你不告诉我就走了?  记住,任凭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你信不?”姑娘尾随着汽车,一路小跑,一路气喘嘘嘘地高叫着。圆润的声音在空中随风飘荡,远远灌入他的耳鼓。那初起的晨风,早已将她那翠花布衣衫的下摆衣角掀得高高的,随着她那飘飞的身影儿和摇动的小手儿,在嗖嗖地挥舞。

        金子几欲再将脖子伸出一节,倚着窗棱使劲呐喊。无奈十分危险,又恰巧司机来了一声斥令,他这才缩回脖子重新坐好,但仍止不住凭窗而望的欲望,只好不停地挥手示意,以致汽车在人的声影儿中越来越遥远,他似乎还看得见了身后那个迎风追逐的女孩。

        “怕是真个儿撕扯不开这道情网了。”在颠簸不平的山路上,金子的心里,犹如这坑坑氹氹的砂石路面,跌宕起伏个不停。

        该怎么办呢?自己是右派一个,这桩婚姻,明明是使用不得的!

        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眼下行走江城出差,一去就是三五月的光景。他想,这正好是自己调整心态,捋顺心中一团乱麻的极好时机,借此疏远疏远与小衫的感情距离,集中精力用到联系发电机组的事儿上来,无不是延缓感情纠葛的一着妙棋。

        躁动的心只这一念,就咯噔一烙冰冷地停下。他的脑海里,就嚯地冒出个毒狠的计划来:在外面尽情地飘泊一些日子,让小衫的离别之情慢慢淡化,这淡化的日子越长,对小衫越有好处。久而久之,不就断了她那根无尽思念的心弦?这弦儿一断,爱情也就会笃定疏远。他甚至想到,那远在山里的姑娘,难道会找到自己在省城住着的旅馆来么?不给她联系的通信地址,让她焦急万分去吧。这一头热络一头冰冷的爱情,时间长了,自然会飞灰烟灭的。

        接下来的日子,金子果然就不再想与小衫纠葛的那码事儿了。

        这不,一到汉口,他就飞快的联系着那些生产水电机设备的国内工厂。甚至依着好朋友安子的指引,去了一趟东北。在那儿一扎半年,硬是与小衫不传递丁点儿信息过去。

        然而他的这一计谋大错特错。自从汽车站台送别他离开山里之后,小衫姑娘回到家里,几乎彻夜的不眠,她可没有金子这般的绝情。她把金子住着的房间收拾得一番干净,被子又折叠得一番整齐,宁肯旅馆的收入少点,也不让别人宿住他的房间。她一刻不停地巴望着,期待他的早日回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见小衫圆圆的脸蛋儿日渐消瘦,窈窕的身躯变得走路都有些颤巍,那思夫的样儿,叫人实在心痛。

        小衫痴恋金子的消息,在县城的大街小巷里,似风儿劲走一般地传送。人们难以理解,一个如桃花般艳丽如春的姑娘,居然爱上了解派到山区的一个异地右派。这事情传到她的父母和哥嫂兄妹的耳朵里,更令家人心火爆涨。她的那个晓青哥哥,则是领头跑到客栈来,指着她的鼻子,厉声地呵斥着她:

        “不就是一个会修建电站的技术员嘛?用得着一辈子以身相许?依我看,一城的本地汉子,无论你找哪个,都比眼前这个右派光亮得了许多!”

        小衫也全然不买哥哥那帐,站在客栈的弄堂里,和他理论个没完:“还一城光亮几许的汉子呢!哥哥,我问你,能够给始县带来彻夜光明的,除了金子,还有谁?你说,还有谁?你吗?!”

        晓青执意用一幅严厉兄长的傲慢面孔训斥着妹妹:“我看,是这个右派迷住你的双眼了,咱家根红苗正的,你却把一个右派请进家门,这不是给咱祖宗八代的脸上抹黑吗?这人纵然有着上天揽月的通天本事,可认他作我家的女婿,呸,除非右派翻身!”

        “翻身不翻身,又干你何事?跟着一个有技术的人过日子,保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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