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5章

给安子安装假肢的事情在工厂敲定之后，金子决定到当年毕业的母校去拜访昔日的恩师---旭日教授。旭日教授是从美国留学归来的资深专家，在水轮机发电方面是国内的权威，培养了一大批新中国的水电技术人才，金子就是其中一个。安子当初来到金陵大学水利学院蹭课时，曾经聆听到他的亲自讲课。

        “恩师，您好！”当金子提着一袋水果来到旭日教授的家中，见到久别的教授时，心中悠然升起一股暖流。此时，旭日教授正坐在阳光投射的窗台下一张五屉着前，专心致志地给他的博士研究生们拟制一项具有世界前沿科学的研究课题。他的老伴儿正戴着一副老花镜，帮他在书架上选择着备选书籍。旭日教授已经多年不知金子的下落，当他听见喊声，抬起头来，目视着眼前这位脸皮黝黑，额头上镌刻着一道道皱纹的来访者时，思忖了好久，才想起是他的昔日学生金子。这时，他的老伴儿也认出了这个当年多叫人喜欢的孩子，夫妇俩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双双走过来，热情地接待着这位久未见面的学生。落座后的彼此寒暄中，金子目视着恩师和师娘，发现他们比当年苍老了许多，一个鬓发斑白，一个满头银丝，却显得精神矍铄。光阴荏苒的几十年间，他们仍居在池塘旁一座老式的专家楼房里，只是多了现代化的许多装饰和生活用品，显得一对老年知识分子朴素无华的高贵品质。客厅正面的墙壁上那挂着的全家福照片，里面有着笑迎春风的他俩及围着的一群子孙们，给陈旧的居舍里尤添满屋喜气。

        “什么风把你吹回来啦？是思念母亲么？”旭日教授抚摸着昔日学生一双粗糙的手，亲切地问候道。这时，他的师娘则站在一旁，脸色微微地笑着，观看着他们师生之间的对话。

        “思念母亲和恩师的心情都有着呢。”金子毫无掩饰地说道：“自从离开母校之后，耳边时刻回想着当年您在课堂上的生动教学，多么盼望能有机会再回母校深造一次，谁知没有机会。我们那儿的水电建设任务又十分的繁重，倘若不是有着一只困惑不解的难题挡住我的话，真还没有机会回母校来看您们呢！”

        “喔？你碰上拦路虎了哇，先说说，看本教授能否助你一臂之力。”旭日教授立刻关心起来。

        “我想，只有您老才能给我解除这道难题了。”金子不加犹豫地回话。

        “也未必一定，不妨先说给我听听。”  旭日教授极力期盼看到金子的困惑之处在哪儿。

        于是，金子就有关安子的水电工程失败，以及他从垮塌的前池摔下河谷断去右腿的前后经过，细细地述说了一遍。

        “现在，我不仅要为安子重新连接断去的右腿，还接任了恢复那个二度失败的水电站的重任。我一直在找那座水电站再度失败的原因，可是，一直没有诀窍。”金子直言不讳地将自己的困惑告诉他的恩师。

        听罢他的叙述，旭日教授踱步到窗前陷入片许的沉吟，忽儿他转过身来询问着他：“修建水电站的通常办法，有明渠暗渠之分。明渠特别强调地质构造的坚实，暗渠就注重渠洞石壁的张力，那是非常讲究科学数据的工程。你所接任的那个工程，是一条明渠吗？”

        “是的，明渠。一条从灰质岩层上开挖的引水渠。”金子回答说：“而且，在清江河堤的峭壁上，筑了一个倒灌吸的前池。前池下面，又是百十米高程的落差，一条直径二米的涵管，斜直着链接电厂机房。盘山而来的清江河水，于是就成了水电站的动力。”说到这里，金子按纳不住异常激动的心情，冲着教授夫妇直说：“这是一座终年处于峰水季节的可调频的中型电站，可解决下游十五公里处的一座有着三十万人口的地级城市的昼夜用电。我们迫切需要这座骨干电站。可是，两度没有建设成功，却花费了国家数千万元资金的两度拨款，又浪费了十几年的时间，多惨！”

        “那一定是你们在电站的地质结构和力学运用方面出现了问题。”教授听后，稍加分析，立马得出这个结论：“据我所知，清江水系位于长江中上游，毗邻大西南，而大西南又属于喀斯特地形，这地形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岩层结构复杂，地下溶洞众多。那座电站一定建立在这种地质结构上，修筑渠坝蓄水，首先考虑的就是底层的承重压力。你那电站的前池，怎么能修在河水的堤岸边呢？几百立方米的积水，该有多大的膨胀力向四面伸展？在没有厚重保护层的岩石上修筑前池，一准出问题的，这是盲干！你们的力学方面的知识太欠缺了！”进而他以责备的口吻问道：“那个安子经过科班学习吗？在设计过程中，他计算过前池融水的压力和膨胀力没有？”

        “没有。安子和我一样，还是儿童时，就从金陵古城逃难出去，自打到了鄂西，就一直倒弄着造电，经验多了，就修起电站来了，建了若多个的小型水电站，一直都很成功，唯独这一次，他·····急于求成心切，盼望着在他力主修建的车把河电站群的对岸，再落成一座栏水清江水系的中型电站，组成两岸相呼应的电业机群。谁知，愿望没有实现，却把电站砸了，他自己也折断了腿。”金子无不伤感地回忆道。

        “可惜，真的可惜。”旭日教授连声叹息之中，严肃地告诫金子道：“没有足够的科学本领，怎么能啃硬骨头呢？这样拼命盲干的行为，我们学术界是坚决反对的。”说完，他走近办公桌，拉开一卷泛黄了的图纸，那是全国地理地形结构图，教授沿着长江水系一直追赶到金子所说的清江上游，用铅笔指着一叠等高线曲线分明的地方，问道：“是这个地方么？”

        金子走过去定眼一看，十分肯定地回答：“就是这。那是武陵山脉中一座横亘百里的山崖，清江河床走过十五公里溶洞的暗流之后，穿过纵深沟壑，在峡谷间的一个峭壁间冲出关壑，沿着绝壁飞流直下。安子和他的前任，都选中了这好水头，决意在豁口处取水，沿着河床边沿的山系筑渠，凿穿多座山洞，形成五公里明渠，在山包的尽头架设导水管，前池就在前面是百米落差，右边是灰质岩山系的清江堤岸岩石层上。清江河床的凹地里，就是装机着四台机组的发电厂。不料，试水时，前池就从这堤岸的岩石层上出现了崩塌。安子也从这前池的边沿被洪水冲下了河谷。”

        “好险呀！幸亏他还只是失去了一支右腿····”旭日教授万分惊讶的感叹道：“真是一个天真盲干又敢想的人，只可惜，这不是他说干就能干好的事情。这鬼地方，根本就不能修筑蓄水高达百十立方米的电站前池，你们得另想办法。”教授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可是，这失败两次的工程，该轮到由我来接替修复了。”金子分辨道：“教授，您不知道，一城的居民，过着照明三小时之后就得拉闸限电的苦日子，他们迫切需要日夜有电呀。可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满足他们的要求，心里好苦呀。你能否帮帮我，想出一个起死回生的妙办来，让他们过上昼夜有电的日子么？”金子几乎是在哀求着他的恩师。

        午间的居室里，显得有些闷热，几人都有点憋不过气来。旭日教授没急于回应学生的恳求，而是走近窗边，将木栅栏窗户轻轻推开，现出室外铅灰色天空。一股冷风蓦然拂窗而进，在旭日教授的脸上狂飙似地吹打一气，使得生生疼痛，以致将他那以头白发都给吹得直了起来。金子心头一震，立马上前双手扶着教授防被吹倒。他借机抬头朝窗外望去，只见铅灰色的苍穹里，不见一丝丝蓝天，片片乌云压城而来，随处飞起的地卷风，已将马路上的残枝落叶高高卷起满空飞舞，西天一角居然出现凌空的一道闪电划拉而过，随之，从半天云层里传来阵阵雷声。

        这天很快就要下雨了。金子随急将窗户关上，尔后退回座位，静候教授的继续告诫。却发现教授双目紧闭着，已深陷高度的沉思之中，这时，屋外沉重的雨点已在敲打着窗外的玻璃，一道道划水的印迹清晰可见，没过多会儿，屋檐下的雨水便流线般的垂落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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