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撕裂-第二十四章：孤傲的怪物
时间一晃来到了国庆节后第二周的星期三，这天上午的时候，月子凌的奶奶——月素柔终于接到了钢琴比赛主办方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客服人员满口的官方发言给这位已经六十几岁的老年人听的一愣一愣的，但好在重要的内容——月子凌预选赛通过了的这件事情她还是听清楚了的。
于是中午月子凌回来吃饭的时候，月素柔就将这件事情跟月子凌说了，并且她还很罕见的记住了比赛的报名时间等等……
最终月子凌了解到报名的时间定在了周四到周日，一共四天的时间，参加比赛的选手需要带着相关资料和报名费去现场报名。报名过后，到第二周的周一，比赛安排应该就能出来了。
可是接下来问题就来了……按照这个时间安排，月子凌参加初赛的时间肯定是下周要上学的时间……
要知道月子凌现在是初三的学生，对于初三的学生而言，这可是一个几乎所有的假期都被学校占用拿来补课的特殊时期，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月子凌却还要想请假去参加一些在老师眼里，可能并不重要的比赛！
一想到这里，月子凌下意识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然后不由得头疼的想到：行吧，看来有些麻烦终究还是逃不过去的。
这里说的麻烦是指史陈……
之所以这么说，我们需要从很多个方面来讨论这个问题：
首先第一点，因为月子凌以后会经常参加比赛，所以肯定就会出现需要经常请假的情况，而学生请假，那肯定是绕不过班主任这道坎的，之前我们就说了，月子凌的班主任就是史陈；
再来第二点，以月子凌现在的情况，如果经常请假，那就势必会引起其他老师和同学们的关注，最终出于好奇，或者是一些别的原因，这些老师和同学就一定会去找史陈询问月子凌为什么会经常请假的原因……但月子凌并不希望学校里的人知道自己会弹琴的这件事情，具体理由月子凌自己也说不清楚，总而言之就是他十分反感让同学知道这件事情；
最后第三个方面就是，除了请假以外，总有一些比赛是需要学校出具一些什么文件的。
所以综合以上所有的因素考虑，月子凌需要想办法“攻略”史陈，让史陈愿意帮助自己在学校里请假，办理相关文件的同时，还能够严格为自己保密与之相关的事情。
这难度，直接导致了月子凌放学后来到了史陈家的楼下，却半天不敢抬头喊对方……
讲道理，想象中月子凌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很自然的跟史陈去聊这件事情，就像他能够跟叶千林像朋友一样聊天的那样。
但是真到了这一步的时候，月子凌发现自己还是紧张的不得了……因为史陈和叶千林对于他来说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他和史陈之间的关系，可以说就是普通的老师与差学生之间的关系，虽然月子凌现在已经不是差学生了……但问题是，像月子凌这种突然间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几乎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去认识新的月子凌，也自然是没有机会去和月子凌建立新的人际关系。
这种近乎打脸式的转变，自然也是打到了史陈的脸。所以现在的史陈与月子凌之间的关系，虽然前面已经经历过一些事情有所缓和了，但终归还是有点尴尬的。
就在这边月子凌还在思考到底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另一边史陈碰巧打开了窗户准备给房间里通通风，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站在自家楼下发呆的月子凌。
他一脸疑惑的看着对方，心里想着：这家伙难道是来找我的？于是他朝着月子凌喊了一声：“月子凌？”
原本月子凌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没有听到史陈打开窗户的声音，直到听见了史陈叫自己的名字，这才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史陈见月子凌有了反应，于是继续问道：“你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月子凌见这既然已经搭上话了，也就索性豁出去了，回道：“嗯，我方便上去跟你说吗？”
史陈一听月子凌既然真的是来找自己的，虽然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干嘛，但还是很自然的说到：“可以啊，那你直接上来吧。”说完，史陈便转身开门去了。
史陈是本地人，他的家就在w乡的街上，而且是那种农村常见的典型三层小平房，一楼是药铺和厨房客厅什么的，药铺主要是他的父亲在经营，至于二楼和三楼则分是住人和晾晒衣物的区域。
实际上月子凌并不是第一次来史陈的家里，因为初一的时候，月英曾经请史陈在暑假期间帮他补习过英语，所以他对这里其实是很熟悉的。
对了，这里需要提一嘴的是，史陈和月英还有张笑涵三个人其实是老同学，只不过张笑涵是大学刚毕业就来这里教书了，但史陈是考了几年研究生没考上最后才来学校教书的，而这也是张笑涵看史陈有些不爽的原因，至于具体嘛……咱们留到后面在说好了…
“有什么事儿啊，非得到我家里来说？”月子凌上楼了以后，史陈一边说，一边拿衣服扫了扫沙发示意月子凌先做，然后转过头自己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这才继续说道：“难道在学校里说不方便吗？”
也许是史陈的反应比想象中要亲切许多，这让月子凌觉得跟对方交流可能并没有那么的尴尬，所以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是这样的，我下周需要请假去参加比赛，因为这件事我不想让学校里的人知道，所以才私下来找您。”
“比赛？”史陈有点懵，他下意识的追问道：“什么比赛啊。”
“是a市的青少年钢琴比赛，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奶奶接到通知，说我已经通过预选赛了，虽然现在初赛的赛程还没出来，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周的某一天，我可能需要请假去参加初赛。”
“钢琴？”这让史陈有点震惊，他有些打趣的说道：“你小子，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没有表现出来啊！”
“额……”也许是史陈的语气实在是太…正常了，正常到月子凌有些不适应，因为几分钟前他还在疯狂脑补这场谈话的情况，这种感觉其实就和当初夏阳第一次跟他聊天的时候是一样的。所以月子凌下意识的谦虚道：“其实也不是，我也才学习了没多久。”
“别，你都能参加比赛了，这话说的就很没必要了哈。”
……
事实证明，只要你愿意开口，就没有什么天是聊不下去的，万事开头难，而且大部分时候其实也就只是开头难……
正这么聊着的时候，史陈看谈话的气氛还不错，他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下月子凌，所以他话锋一转的问道：“话说，我觉得会弹钢琴这件事情不是挺好的嘛，你怎么就不想让学校里的人知道了呢？”
“我也不知道……”月子凌想了想，但最终发现也确实是想不到什么好的说法，总不能说是因为我不喜欢其他的同学，所以不想让他们知道吧……
于是他只好模棱两可的说道：“就是感觉，可能会很别扭的样子……”
“行吧……”虽然月子凌的表述很模糊，但史陈或多或少的还是猜到了一些月子凌的真实想法，所以他换了个话题接着说道：“只不过要想让我帮忙和保密也行，就是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月子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他大体猜到了史陈想要问的是什么，只是说实话，他并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该来的总会来……
果然，只听史陈缓缓的开口问道：“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这个学期的变化会这么大啊。”
“……”月子凌并没有立马回答史陈的问题，因为他在组织语言，但此时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多少是有些有些尴尬的。
史陈看到月子凌脸上尴尬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问的问题可能有些……过了……但他的本质其实是出于一种担心，于是他连忙解释道：“那个……我也不是要故意的想要打探你的隐私，只是你这个学期的变化实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到让我们所有老师都觉得很不正常，虽然你的改变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去的，但是……怎么说呢……可能总归还是让人觉得有点害怕的感觉……”
“哎……”既然史陈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很明显这个问题就已经无法被跳过了，考虑到今后要和史陈交流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月子凌决定要不干脆就把这个问题彻底讲清楚好了……于是他先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一脸轻松的说道：“也许我并不是改变了什么，我只是想清楚了我想做什么。”
“什么意思？”史陈有些不明白，或许是这句话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嘴里说出来，感觉有些太不真实了，所以他下意识的进一步询问道：“难道你之前经历的一切，都不是你想要的？”
“是的，”月子凌有些犹豫的说道：“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或者说绝大部分都不是我想要的。”
“可既然那些都不是你想要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做呢？”史陈顺着月子凌的回答继续往下问道。但月子凌的回答却让聊天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重了起来。
只听他淡淡的回答道：“可能那些都只是我的本能，因为我不想被抛下……”
“……”这一次，轮到史陈沉默了，他想起了叶千林之前跟他说的那些经过，这让史陈觉得自己刚刚的问题实在是太糟了，他突然觉得月子凌的第一句话就已经将这个问题回答的足够清楚了，他不应该接着问下去的……
月子凌可不知道叶千林跟史陈说过些什么，但他很清楚现在的气氛，所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低着头开始主动陈述道：“那是一种很要命的感觉，我坐在教室里，看着班上其他的同学有说有笑的，他们是那么的开心，热闹，可只要我一走近他们，他们就会停止原本的话题，又或是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能够我很清楚的感受到我被抛弃了……再后来，开始有人故意来欺负我，拿我取笑，寻开心，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会反抗他们，但渐渐地我发现，一旦我反抗了，他们就又不理我了，然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就更孤独了……所以后来，我就不反抗了，我甚至将这些当成了自己在集体中的定位，还会故意作出一些滑稽可笑的行为去丢人现眼……更恐怖的是，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真的接受了这样的设定，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那你现在为什么……”史陈的话并没有说完，倒不是有人打断了他，而是他自己不知道应该怎样说下去了。
月子凌抬起头看向了史陈，他淡淡的回答道“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梦？”
这样的回答让史陈有些懵，但这是月子凌能够想到的，拿出来最合理的解释了。
月子凌接着解释道“上一个暑假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好像在梦里生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在梦里我并没有任何的改变，而是选择继续这样生活下去，直到高中的时候，我被确诊了心理疾病，再往后的事情就记不清楚了。只记得经过了很久很久的心理治疗，最后我终于出院了，开始了正常的生活……但实际上无论我的人生走到哪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者一旦身边的人提起，聊到了有关于初中的话题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又会一遍又一遍的循环起那些往事……然后终于有一天……我崩溃了……我忘记那个时候的我到底做了些什么了，只记得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的耳边告诉我：‘你看看你，你本可以张牙舞爪的做个怪物，却为何甘愿夹起尾巴去做一个废物呢？’‘看哪，做个怪物有什么不好，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任何你真正想做的事情，你可以按照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活着，相信我，你一定会认识一些更适合你认识的人，因为这个世界是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真正孤独的。’”
说道这里，月子凌的眼神突然变了一个模样，在史陈的眼里，他的目光坚定，他的语气也不再是叙述的语气，而更像是一种宣告：“于是我醒了过来，我决定抛开一切不需要的事物，去做所有我觉得对的事情，然后一直走到了现在……”
直到这一刻，史陈才完全明白，为什么月子凌会有这样180度的巨大转变，这样的转变让所有的人都来不及反应，现在的月子凌是完美的。可史陈原本还在担心，月子凌这样的转变会导致他完全无法融入到集体中，就像一个唯我独尊的魔王，漠视众生，也无谓众生。但是现在他发现，原来是自己想错了，因为月子凌压根就不在乎这些，因为所有人的，他觉得不需要的人，都被他抛弃了……
听到这里，史陈很清楚他完全说不了什么了，作为一名老师，也许他曾经还有机会可以帮助月子凌去改变些什么，但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了……
因为现在的月子凌已经很完美了，在学校，他无疑是目前全校最优秀的学生；在家里，根据他和月英偶尔的联系来看，月子凌也是一个极其自律的，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其实月子凌并没有撒谎，后半段的哪些内容真的是他曾经的某一个梦境，相信正在看小说的你应该已经猜到了那些话是那一本小说里主角的台词了，事实上月子凌就是在成年以后，读完了全套小说后做的那个梦。
于是史陈也想了想，然后他也坚定的说道：“好吧，那既然都这样了，我也只能说请假的事情我会帮你搞定，甚至以后你要参加什么比赛的时候，如果需要学校出具一些文件什么的，我也会帮忙去处理，至于保密的事情……我只能说尽量哈！”
“谢谢老师，”月子凌微笑着感谢道：“这样就可以了。”
就这样，也许是因为月子凌的陈述抹掉了两人之间最后一点的尴尬，所以到最后的时候，他们反而可以更加放松的进行谈话了。
史陈先是抱怨的说道：“我说你这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我偶尔跟你妈也聊聊天什么的，我可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你会弹琴的事情，而且这乡下说大也不大，你是怎么做到彻底不被人发现的啊，毕竟你日常总是要练琴的吧。”
“呃…其实也没什么保密措施啦”月子凌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确实和家里的人说过不要把我会弹琴的事情说出去，至于练琴的问题，主要是因为家里的钢琴是电钢琴，所以平日里练琴要么是带着耳机，要么是声音调的比较小，这样的话，外面的人就听不到什么声音了。至于家里来人什么的，就更不需要担心了，只要说买回来没练，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史陈听完了月子凌的解释，心想好家伙，你这还叫做没什么保密措施？
但是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另外史陈的嘴上却提到了另一件事：“那个，我还有件事不确定，所以想问你一下。”
月子凌一听这语气不对，心中随即又是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什么事啊……”
这个时候，只见史陈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问道：“就是上一次月考的时候啊……”
听到这里，月子凌瞬间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是上次考高了，史老师怀疑我作弊？
然后紧接着，史陈才一口气的说道：“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考试压分了！”
“嗯？”这一瞬间，月子凌悬着的一口气才总算是放了下去，心想早说嘛，就这么点事，至于这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吗？
索性月子凌也不卖关子了，他反问道：“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哼哼…”这时候，史陈露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然后说道：“你小子，前面错了那么多道的语法题，结果到了作文里，同样的语法却一个问题都没有，我还特意把你的作文用网络搜索了一边，确认了你不是哪里作弊找来的作文以后，这你说你不是故意的，谁信啊！”
“额……”这下轮到月子凌无语了，不过也对，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不熟练也是很正常的嘛……
于是就这样，两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在这个过程中再一次被拉近了不少，直到月子凌离开的时候，史陈再一次叫住了他。
月子凌回头看向史陈，一脸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却见史陈的脸上挂着些许的尴尬，不自然的表情，他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个……两年前……或者说以前的事情……我很抱歉，作为老师，我们应该多考虑一些的……”
月子凌有些惊讶，他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老师会跟自己道歉！他愣了一会儿，然后释然的笑了，一边笑还一边轻松地说道：“没事，这都过去了，况且那个时候我确实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说完，他又开口告别了史陈，转身走下了楼梯。
只是这回家的路上，他莫名的觉得，自己身上轻松了许多……
https://www.sywwx.com/60031_60031446/3896759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sywwx.com。书阅屋手机版阅读网址：m.syw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