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自进了五月，天头便越发热了起来。栾若宜筹备着要入宫的事宜，本也忙着，便没什么功夫出来找别人的麻烦。一萼红那个院子里新添了七八个女使，不过都是云清娆授意过的。其中，有两个名叫如花、似雪的，原本就是家仆，名为贴身女使，实际上倒是云清娆派来盯着栾若宜的。

        栾若宁和露枝凝珠躲在屋里偷凉，三人围在矮几边上做些绣品，栾若宁女红如今做的越发好了，还学会了双面绣，正给自己绣帕子。露枝正把打听来的八卦一一说给栾若宁听，道，“对了姑娘，听说阳弥小国又来进犯，恐怕又要开战了。三少爷此番也要奔赴前线呢，咱们要不去送送？苏大公子要不要去？”

        栾若宁点了点头，前几日她的确受到了书信，道，“自然是要的。原本婚期定在明年三月，也不知这样一来还来不来及。”

        栾家三少爷栾允鸿与府中手足多不亲近，他也不愿大张旗鼓，因此只有栾若宁去送他。路上还碰见了苏衍愉。

        此番前往边疆，苏衍怀已经并非初次，因而还算熟络，也能顺带照顾栾允鸿。四人本是同窗，自然互相认识。栾若宁第一次以未嫁妻子的身份送行，心里不知怎的，格外不舍。

        但人到底是走了。苏衍愉跟着栾若宁同行，他心思活络，想的也多。这么多年来，周旋在苏衍怀和栾若宁之间，早已洞若观火。只是他心中揣着别样的心思，却向来克己复礼，并不明说。见栾若宁没有说话，也知道二人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便开了口。

        “小五妹妹，我母亲给了我议了亲了。你也认识的，是端嘉郡主。其实我拖到如今才肯娶妻，是因为这三年来，还是在等你，只是没想到你对我大哥这般情深义重。今日见了更感觉的到，你是这般旧情难忘。如今，你也得偿所愿了，我真心祝福。因此我便知道，是我该放下了。”

        栾若宁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便道，“苏三哥哥为人清醒潇洒，幼年时能与苏三哥哥结识是我的荣幸。能得苏三哥哥青睐，更是我三生有幸了。不过如今苏三哥哥能得此良配，我也很为哥哥高兴。”

        “我以后要叫你大嫂，你还叫我哥哥，反倒让我不好意思了。”苏衍愉笑了笑，表情有些夸张，也引得栾若宁笑了起来。二人又如从前一样，消解了许多隔阂。

        栾若宁眼睛转了转，转了话头，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问道，“下个月末便是秋闱了，我记得苏三哥哥当年在书院文章写的一流，所以苏三哥哥可也要去？”

        苏衍愉愣了一下，回应道，“是。其实我写文章不过是因为喜欢，但我母亲硬要我去考个什么功名。我想着，若将来能入朝为仕，也能帮衬大哥一二，所以便决心去了。”

        栾若宁笑了笑，行了一礼，道，“那边提前预祝苏三哥哥马到功成。”而后点了点头，道了声回见，便上了回府的马车。

        没过多久，便传来了边关战事吃紧的消息。虽不是什么大战，但到底鏖战许久，已持续二月未平。

        进了六月，便是殿选的日子。栾若宜准备数日，等的便是这么一天。头天晚上，栾若宁又进了一萼红的院子，这里如今是有了不少人气儿，竟灯火通明了起来。

        栾若宜正准备明日面圣的衣服，栾若宁看了一眼，又是娇粉色配着大团大团的牡丹芙蓉一类的花朵。栾若宁摇了摇头，便道，“我劝姐姐明日穿一身素净的衣裳来。明日是殿选，各家的女儿必当如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即便姐姐出身高贵，若也和旁人一样，岂不让皇上也误以为姐姐和她们都是一类的俗物？”

        栾若宜微微抬头，细细打量了栾若宁一番，忽而竟高看了她几眼，想是觉得她此言在理，因而换了一身茶白色的常服，上面是银线绣的葫芦藤纹，样式端庄素雅又不失身份。只是语气仍旧冷淡，道，“看来往日里真是我低估了妹妹。妹妹选衣服的眼光，当真是不错。”

        栾若宁笑了笑，也无非是虚与委蛇罢了，“哪里。不过是想着，能帮趁着姐姐罢了。希望姐姐记着，在后宫之中，要紧的除了皇上的宠爱，还有侍奉好太后。梁王幼年过的凄苦，生母乃是先帝在时的一位太嫔，如今一朝翻身必然对母亲百般孝顺，更何况哪个皇帝不愿以仁孝而治天下呢？若姐姐替皇上侍奉好了太后，皇帝即便真有三千后宫，也早晚会高看姐姐一眼。”

        说罢，便微微福了福身，不管栾若宜是否听了进去，转头出了院子。

        栾若宜次日一早便打扮得周全，等着宫人派来的马车来接。因着栾府离皇城近，皇宫里的马车倒是最后来接的。当日下午便有宫里的嬷嬷来报，说栾府四姑娘，已经入选了。

        栾峻在正厅上满意点了点头。好好打赏了一番来报的宫人，连着马车车夫都拿了一百两的赏银。随后便听那嬷嬷笑道，“老身是宫中的教引嬷嬷，名叫春空。这四姑娘虽入了选，但还不是立马就能进了宫去，还需在家学习三日宫里头的规矩，待定了位分才能真正的入宫侍奉。不过公爷、夫人尽可放心，老身听太后的意思，必然是给了咱们姑娘最高的位份，约摸是个良娣。而且太后有亲自赏封号的意思，这在选秀的主儿们里头，可是头一份的。”

        栾若宜扶着母亲，笑了笑，道，“春空嬷嬷，我听闻太后向来避世不见人，怎么今日也来相看秀女了？”

        春空嬷嬷为人谦逊客气，见栾若宁并不认生也大方可爱，心里头更没了许多顾虑，便道，“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选秀，太后自然重视。再说，四姑娘今日实在用心，穿了一身葫芦藤纹的素衣，较旁支女子当真是新颖别致。自当让皇上、太后都觉得清新亮眼。而且太后夸葫芦藤纹是个好寓意，瓜瓞绵绵有子孙昌盛之象，因此格外高兴，说四姑娘不落俗物呢。”

        栾峻也连连称是，道，“她倒是有这份儿心。对了，容我多嘴一问，不知乾三门当中，还有其他女子入选吗？”

        春空姑姑恭敬答道，“没有了，四姑娘是独一份。云家的老身不必多说，至于苏家的，倒是送了一位来，许是太后没看上，又或者年纪小，刚十五岁，就让她回去了。”

        栾峻听罢，也不忍皱起了眉头。春空嬷嬷见状，宽慰道，“公爷不必担心，是怕四姑娘在后宫之中太过显眼恐怕要树敌颇多。既然是太后发过话的，识趣儿的该上赶着巴结攀附。若是没脑子的，就是太后眼里也必容不下。我瞧四姑娘是个聪明人，必不会吃亏的。”

        栾峻道了声谢，便有了几分了然。说话间，栾若宜竟已从宫中回来了，面色喜兴极了。按规制，栾若宜拜见栾峻之后，云清娆和栾若宁若无爵位诰命便应该向栾若宜行礼。

        栾若宁心中纵使万般不情愿，却也还是忍了，客客气气行了礼去。忽而，栾若宜竟热心拉过栾若宁道，“多亏五妹妹昨晚点拨，使得我今日在太后面前得了夸赞，入选的竟也这般容易。”

        栾若宁也含笑同她寒暄一番，一家子便就这样散了。春空嬷嬷跟着栾若宜回了一萼红那个院子，栾若宁和云清娆回了露华庭。

        云清娆看栾若宁明明心口不一，却还神色如常，心里倒是五味杂陈，因而说道，“你如今，倒是越发会演戏了？”

        栾若宁叹了口气，道，“不演又如何？难道当着宫里人的面打父亲的脸，落得个家宅不宁的名声，将来又被借此大做文章，父亲还不活活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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