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栾若宁傍晚时回府，刚进了露华庭的院子，看见云清娆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俨然一副病容。当下便慌了手脚，忙问一旁的秦妈妈，“母亲这是怎么了？早上我出门时，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不到一天的功夫成了这样？”
秦妈妈也担心着，道，“大娘子晚膳时什么也没吃，一直在呕吐。却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说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云清娆被一阵阵反胃的感觉折腾的说不出话，只是摆了摆手，意思是说自己无妨。栾若宁见状连忙安排起来，“愣着干什么，先扶进屋里去躺下吧。碧云，快去请大夫。红柳，去把父亲请来。”
崇安堂的杨老板如今对栾家已经十分相熟，因此来得也快。只是红柳却说栾峻现在还在枢密院处理官务，因而没有回来。栾若宁坐在床边满是担心，生怕云清娆这样子是中了什么毒导致的。明明如今洪小娘和栾若宜几个不知分寸的统统不在了，为何还会如此？
杨老板把了脉，栾若宁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只见杨老板表情虽不凝重，却有几分复杂，捋着须髯沉吟良久，栾若宁已经有几分忍不住了，索性问道，“是不是中了什么毒？或者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杨老板眯着眼，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是夫人身上有喜了。不过夫人常年体虚，如今才些些好转。因此害喜症状便严重一些。不要紧，待老夫开一些安胎的药来，一日三次按时喝，便会有所改善。”
栾若宁闻言自然激动的很，又连忙追问，“真的？胎相如何？几个月了？”
杨老板在桌上书写药方，道，“姑娘放心，还不到一个月，但胎体甚稳，目前无碍。”、
栾若宁听了这才放了心，忙起身连连谢过杨大夫，又命人跟着杨大夫去抓药，自己也亲自送杨大夫出门。却不想等回来时，主屋照顾的人都在门口站着，要么去做别的活计，秦妈妈守着门，道，“五姑娘进去吧，大娘子把伺候的人都撵了出来，说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栾若宁疑惑，却还是提着裙子走了进去。露华庭主屋向来暖和，卧房里的炭火更是烧的很足。云清娆倚在床头，身上盖着薄毯。栾若宁刚一坐下，却发现云清娆面色不豫，一点没有高兴的样子。
“母亲……不高兴吗？还是因为爹爹没有过来，不曾第一时间知道这个喜讯？”
云清娆拉着栾若宁的手，嘴角抿了一抿，苦笑起来，“我年纪大了，今年已经四十二岁。只怕别人要笑话我老蚌生珠。”
栾若宁看着母亲，安慰道，“旁人说旁人的去，母亲向来豁达，几时也怕这个了？这么好的福气，旁的人怕是还没有呢。母亲，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您真的忍心放弃吗。”
栾若宁言辞之恳切，倒是让云清娆倍感动容。她在意的的确不是这个，而是有些别的心思。她望向栾若宁的眼神有欣慰，也有心疼，于是摸了摸她额角的碎发，道，“宁儿，我有什么话向来不愿瞒你，今日也是如此。那日洪莞临死前说的话，虽是无稽之谈，但到底成了你我母女间的一根刺。我不怕你多想，只要我问心无愧。可若有这个孩子，我只怕我们之间的情分便再不如以前了。若真是如此，那我宁可不要。我早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可是偏偏天爷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旁人的话我都不听，宁儿，你到底怎么想？”
栾若宁心慌了。因为云清娆的猜测字字都在她心上。她确实有段时日待云清娆疏远了些许，可云清娆待她却十几年如一日，她怎好做一个白眼狼辜负云清娆的养育之恩呢？养育之恩大过天，更何况是不生而养这样的情况。栾若宁隐隐有些鼻酸，已经悄然红了眼眶。她趴在云清娆的溪头，道，“母亲，是宁儿听信谗言，是宁儿错了。母亲养育我们几个不易，对我更是一等一的好。母亲为我着想，我也得为母亲考虑。”
栾若宁抬起头，忽而坚定地看向云清娆，道，“我是娘亲和母亲共同的孩子，没有娘亲和母亲都不会有今日的宁儿。即便母亲养育亲子，我既然已经长大成人，更应该帮助母亲，又怎么会不明事理，与稚儿争风吃醋呢？”
云清娆闻言也潸然泪下，哽咽道，“宁儿，你放心。不论这孩子是男是女，都不会动摇允泽的嫡长子之位。允泽、允江，还有你，都是我和彤雯共同的孩子。”
栾若宁心下熨帖，从前的许多误会也终于一扫而空，又想起云清娆有孕在身，忙擦了眼泪道，“母亲有孕，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母亲也要注意身体，听小六说怀孕的时候流眼泪生出来的孩子该不好看了！”
云清娆也破涕为笑，忽而听见外面下人来报，“主君回来了——”
栾峻风尘仆仆进了屋里，见云清娆在床上靠着，也倍感心疼。自洪莞自杀之后，他和嫡妻的关系亲和了许多。栾若宁忙给他起身让位，栾峻坐在床边，看看栾若宁，又看看云清娆道，“怎么了这是？我听红柳说你在家吐的昏天黑地，像是中毒了？”
红柳站在门口忙摆了摆手，意思是她没这么说。母女二人相视一笑，并未回答。栾峻倒是急了，训斥道，“你母亲都卧病在床了，你还在这笑！大夫呢？看过了没有啊？”
栾若宁摇了摇头，笑道，“看过了。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九个月之后，母亲要为我们添弟弟妹妹了。”
栾峻啊了一声，像是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了什么，起身细细打量起云清娆，连着问了三个真的，最后竟如同喜极而泣一般，感慨道，“想不到我栾峻年过四十竟能有了真的嫡子，这是上天的恩赐，是上天的眷顾。娆儿，你在家不要四处走动了，就安心在家里养胎。”说完，又赶忙去和下人们交代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
栾若宁从未见过父亲这么大喜过望的样子，也忍不住有些羡慕。
栾峻见状笑着骂她，“要成亲的人了，还和小孩子吃醋不成？出去玩吧，别闹你母亲了。不过我还是告诉你，成亲之前，少和苏衍怀来往，免得又弄出上次那事。”
栾若宁福了福身，连连称是，快步跑了出去。
年关将至，栾家今年倒是过了个好年，又有瑞雪兆丰年的好意象。吃完了年夜饭，长街尽头燃了整晚的烟花，栾若宁和凝珠站在自家院儿里也能瞧的清楚。新年伊始，栾若宁祈盼母亲平安生产，祈盼家宅平安，最后才祈盼自己婚事顺遂。
爆竹声里，说话声音也听的不大清楚，一会儿有个小厮来送了一盒东西，栾若宁竖着耳朵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原来是苏家差人送来的。
栾若宁打开来看，才发现是一株红玉髓雕成的红豆枝，枝丫是金银线搅成的，拿在手里，红豆便会随之摇晃。饱满的果实显得圆润可爱，盒底还有一张信笺，上面写，“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落款是，遥寄此念。
栾若宁捧着信笺笑了出来，不过寥寥数言，偏偏对遥寄此念四个字又感了兴趣，同住京城之中，不过相去不远，竟用得上遥寄此念四个字，足以可见苏衍怀的用心。
栾若宁回了屋里，坐在塌上拉了凝珠过来，一块细细赏玩这小小的事物。这串东西造型别致却有几分粗糙，倒是没怎么见过的式样。凝珠掩了嘴唇来笑，栾若宁正疑惑呢，凝珠已开了口，道，“我瞧着呀，像是苏大公子自己做的。哪家卖玉石器物的做工不都是一等一的好。瞧这红玉髓石也绝非凡品，也不是小商小贩能得到的。”
栾若宁撇了撇嘴，杏目一睁，分明有几分信了却还心口不一，“哎呀，他堂堂苏府大公子，怎么会亲手做这个来。”
凝珠笑了笑，又替她去铺床，“姑娘若不信，改明儿寻个机会自己问问不就是了。”
栾若宁刚换下衣服，躺在床上，忽而拉住凝珠，道，“凝珠，你陪我一起睡吧。我紧张，有些睡不着呢。”
凝珠原本想要推拒，毕竟身份有别，架不住栾若宁软磨硬泡，这才小心上了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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