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掌家之权
苏折玉知道她们是来给她下马威的，怎么肯轻易放过她们。
蛇打七寸。骂人也得挑人痛处下手。
放下茶盏，苏折玉十分不屑地道：“啧，庶出就是庶出，果然是没规矩的东西。”
“你——”苏乐语颤抖着指着苏折玉，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苏折玉见她因着一句“庶女”便气成这样，只觉得她这十年来锦衣玉食都活肚子里去了，苏氏一族对嫡庶之别并不看重，真不知道她自己为什么那么看敏感。
徐姨娘自接管府中事务，明里暗里给苏乐语的都是嫡女的待遇，十年来也散不尽她自骨子里的自卑。
都说言传身教，想到徐姨娘入府前的身份，大概能理解。
“徐姨娘，我瞧着二妹妹实在没规矩，你给她示范一下这作揖唱喏，到底该如何，”
徐姨娘脸色一白，这是真的不给她脸了，开口：“娇娇，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较真。”
“放肆！”怀瑜拧着眉，“丽夫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圣上以礼治国你这番言词传出去，不怕被割了舌头吗？再者，丽夫人未免也太僭越了，小姐乳名也是你能叫的。”
徐姨娘一直维持的体面的笑容此刻有些僵硬，待要说话，就听见苏折玉又刺了一刀。
“徐姨娘代掌了几年中匮，怕是都忘了自己不过是个下人身份的妾。”
说罢不等徐姨娘说话，她好似疲乏地揉了揉眉心：“姨娘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徐姨娘脸色一瞬间惨白，嘴唇嗫嚅着，一双翦水秋瞳笼着薄雾，似泣非泣。
苏折玉只在心里暗叹，想来这丽夫人就是靠这盈盈一脉的柔弱，哄得苏和那个大老粗怜惜。
就是一个苏折玉这个女子看见了，也不忍见她敛容蹙眉。只是她回府是来作恶人的，自然对这种娇弱美人视作不见。
双方在这僵持，有一个声音插进来。
“大小姐，这样说未免也太过让人齿冷，丽夫人十年来兢兢业业,将府中料理得井井有条，府中上下无不信服，最后竟被小姐这样折辱吗？”
说话的是一位身着檀紫灯笼暗纹素锦对襟褙子的老妇人，满头华发也只盘了同色系的宫绢，目光炯炯，一看就是干练精明，又在主家得脸的人。
尽管礼制森严，庭院深深内，关系复杂，有些年长的奴婢，比一些主子还要得势，这老嬷嬷显然是这一类。
“静宁嬷嬷居然也来了吗？”
几个藕色衣饰的小丫头小声惊呼，又碍于规矩很快噤声。
苏折玉看着那老妇人很是惊讶了一下。。
丽夫人？
听着她的称呼，苏枕玉心里又是一沉
她自然不怕她是静宁嬷嬷亦或是安宁嬷嬷，或是哪个嬷嬷来戳她脊梁骨，只是她说这一番话代表着她身后的人是什么意思。
静宁嬷嬷身后是苏折玉的祖母，她这位祖母年轻的时候上马杀敌，年老了下马齐家，杀伐果断，文武双全，最重要的是－－苏和对其唯命是从。
苏折玉想不明白，这徐姨娘到底何等通天的本事，竟将老祖母也拉拢了过去。
不过，徐姨娘的神色似乎也有些惊讶？
一旁原想冲过来同她理论的苏乐语此刻也不闹了，抱臂看着苏折玉那沉沉面色，心中的气终于纾解了点，她骄傲地看着苏折玉，虚假地说好话：“大姐姐想必也是舟车劳顿，才口不择言了些。不妨让姐姐好好休息，好好静静。”
徐姨娘用手绢捻了捻眼角，冲静宁嬷嬷扯了抹笑。
“嬷嬷，今日之事还望不要叨扰了老夫人的清净，大小姐必然是无心之失，小姐年幼丧母心性自然刚强些，”又安抚性的冲苏折玉笑一笑，“大小姐好好休息，其它的不用担心，一切有妾身在。”
温柔钝刀，徐姨娘比苏折玉还会戳人痛处。
苏折玉强忍着向徐姨娘怒目而视的冲动。
苏折玉的亲近之人都明白，苏折玉最不愿别人在她面前提及苏母之死，尤其这徐姨娘。
苏母入寺那一日，徐氏入府，没过三年，苏母郁郁而终。
看着徐姨娘脸上慈爱悲悯之色，怀瑜只觉得身体一半发寒，一半怒气灼心，她的手慢慢摸上腰后匕首。
就在这时，一只寒凉的手扯住她的手腕，怀瑜低头与双眼赤红的的苏折玉对视。
也不过一瞬的时间，苏折玉双眼赤红退散，她轻笑了一声：“我自然是相信姨娘的，接下来就劳姨娘仔细打点了，”又冲着静宁嬷嬷甜甜一笑，“嬷嬷也替我同祖母道声安，我这一路风尘仆仆实在不敢到祖母面前，惹她老人家担心。且先让我梳洗一番，再去拜见。”
说完苏折玉面上还噙着笑。
合该是这样的，一个娘已故爹不管的孤女，合该是这样敢怒不敢言模样，假笑谄媚地说话，好叫众人都舒心。
苏折玉说着话还在思索静宁嬷嬷来这的用意，这边徐姨娘又打蛇上棍。
“正该如此，这几个小丫头都是机灵的，身段也是个顶个好，过来侍候娇娇才不算委屈了我们娇娇，娇娇你看看可合心？”徐姨娘温柔询问。
其发间的白玉莲花珠串在日光下莹莹的发着光，细眉之下双眸柔和，苏折玉好奇她这张皮子之下怎么装得下她那恶毒心肠，所以相由心生这句是不可信的，柔情似水也能溺死人的。
“一切自然听姨娘安排，”她含笑，“不过，府内中馈由一个姨娘打理着，到底不成样子。前几年是我不在府内，祖母又年事已高，府上没有个女主人，迫不得已才让姨娘主持家中事宜。我看姨娘也有些有心无力，看二妹妹疏于管教的模样就知道了。过几日姨娘便将账册掌印什么的都交过来吧。”
苏折玉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静宁的神色只见她神色淡淡，没有帮徐姨娘说话的意思。
徐姨娘原也想等着静宁嬷嬷帮她说一句话但见她不动如山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来那老狐狸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苏折玉挑眉，她不过是气话，这一看静宁嬷嬷的反应，或许真可以。
祖母怕是早就不满徐姨娘主掌中馈，让静宁嬷嬷来左右一下事情走向。
两三句话，就逼得苏折玉提起这事，静宁嬷嬷好生厉害。
苏枕玉本就想等安定下来，探探祖母和父亲的意思，再来谋划一番这事，没想到祖母一刻也等不了。
到底是携枪遛马的女将军，真的是风风火火。
徐姨娘强笑道：“小姐毕竟还年轻，府中事物还不熟悉……”
苏折玉实在不想听她废话，她只需将这话放在明面上，若真想拿到主理中馈之权，还得在苏和那里使力，在这同徐姨娘掰扯是没有用的。
“苏折玉，你简直大胆你这般狂妄行事，就不怕传出去被外人耻笑你不敬长辈吗！”苏乐语涨红着脸大吼道。
苏折玉简直要笑了，满屋内搞不清状况的怕是只有苏乐语一个了，她看都没看苏乐语一眼，只淡淡斜了徐姨娘一眼问道：“姨娘也不服？”
“苏折玉！你……”
苏乐语还想说话就被徐姨娘打断：“苏乐语顶撞嫡姊，掌罚去祠堂悔过；妾自知管教不周，还请责罚。”
苏折玉挑眉，徐姨娘到底聪明。
这一手自罚己身，他人就不好再罚了。
压下思绪，苏折玉道：“姨娘既然知错，便在自个儿院中悔过吧。”
说罢，摆手让众人退下。
苏折玉一夜未睡，此时已经是强打着精神了。
“小姐我扶您去休息，”怀瑜也心疼自家小姐，冲徐姨娘福了福身子，逐客道：“夫人自便。”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两人就走进了内室，苏折玉捏了捏手指，冷冷说道：“怀瑜，将门关起来！”
房门合上，遮住室外的光线，幽幽暗暗，两人一时无言。
“小姐，徐姨娘真会把掌家之权奉上吗？”
“那全看父亲的意思，”苏折玉淡淡解释，“府内人口简单，父亲既无兄长，也无宗亲，他做什么决定无人掣肘，府内上下靠他吃饭，自然他说一不二。不过……”
“怎么？”
苏折玉：“徐姨娘看起来不是个蠢人，她今日敢来我这里耍威风，必然是有倚仗，父亲一直说不喜徐氏，或许是在骗我呢。”
怀瑜一愣，眨眨眼：“或许徐姨娘就是因为没有倚仗，才想虚张声势，叫我们害怕，毕竟在他人眼里小姐和夫人是被排挤出府的。”
“或许吧。”苏折玉托着下巴，悠悠念到，“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
这是揣测苏和的心有没有变呢。
怀瑜没有说话，走去房间一侧推开后院的窗户。
窗外种着几株栀子被昨日的暴雨打得零落惨淡，怀瑜皱了皱眉，又想关上窗。
“开着便是，这栀子哪怕是零落成泥了，也照样香着，到也好去去屋里的闷气。”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馨香，几个小丫头在嬉闹说笑。
到了晚间，苏枕玉的父亲，苏和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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