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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时光流逝到一九五七年的秋天。这一年的金陵城头,霜叶红得似火一般。

        虽是初秋,大地却异常的温暖。

        安子踏着梧桐树落叶飘落一地的宽敞巷道,挨着街道两边的门牌号码依次寻找。终于,他发现,一棵老梧桐树身后,金陵故都古铜巷56号宅院的门牌就立在眼前,金子在信中告诉的地方就是这儿。宅院外的门庭上,立着个黑色纽扣儿样的按铃,安子站在那儿没有即刻按铃,而是拿眼环顾四周。这是一条江南风味十足的古色古香民居,街巷的道路笔挺而且宽敞,直直地伸向远方,安子一眼看不到尽头。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鳞次栉比,划拉着许多人行道,顺着56号宅院的后面,一条窄窄的巷道,可容机动车通过,可是那里面,尽皆是林立的商铺。看来,金子母子俩温暖的家,地处的位置十分不错。

        安子没多犹豫,举起手来,轻轻按动着门铃按钮,门内即刻发出“滴滴”的轻快铜铃声,一会儿,院门被打开,一个老妇站在安子的眼前,她抬着十分警觉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站在门外的安子,注视着眼前这位衣着蓝色工人装,头戴鸭舌帽,脚穿一双宽口布鞋的年轻人。老妪忽然发现,眼前的年轻人左臂没有伸出来,一只衣袖显得空荡荡的,他的右肩上,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土布包袱,老妇人忽然想起了儿子说的话,于是惊讶地叫起来:

        “安子,你是安子吗?”

        不知所措的安子,慌乱中急忙回答道:“是,我是安子,您老是····”

        “金子他妈妈呀!”

        “金妈妈,我可···终于找到您了!”安子说着,疾步走上前去,伸出臂膀,给金妈妈一阵激情地紧紧的拥抱。瞬间,潮涌般的泪水顺着眼角唰唰流下。他太激动了,自从八岁那年自己走失,这一晃就是十多年的漫长时日,他思念义母的日子好苦好苦。他双手紧抱着她的肩膀,哽咽着说:“金妈妈,难得你们母子一片至诚之心,在长江上游的城乡对我的苦苦寻找,总算在这里,我终于和寻找我的母子团圆了。”

        金巧妈妈也甚是激动,替安子擦了一把眼泪,饱含深情地宽慰道:“好啦,好啦,回到家了,一切都好说。这个家,也有你的一份,当初。你的父亲临终时,把你托付给我了,不找到你,我就对不起酒泉下的这位兄弟。现在咱们终于骨肉团聚,喜事!喜事!金子都盼得觉都睡不着了呢!快快进屋来吧。”

        于是,金妈妈拉着安子的手,款款地走进她的居所。那是一栋呈品字样式的独立小楼房,只有金妈妈一人在家。楼房显得很宽敞,室内的装饰和布置充满古朴而简单的色调。在金陵古都里,一看便知,那是个地道的中居人家的样式。

        坐下来的安子,从他的脑海中努力地搜索着十几年前的金妈妈中年妇女时节的印象。兴许是战争中逃难岁月的磨难,使她变得几多沧桑,白发荏苒的头上,镌刻着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她=脸上的皮肤也变得愈加苍老,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其实安子知道,她的心理年龄并不苍老,只是如今,他再也找不到昔日那个散披着头发、背着行囊,一手牵着孩子跟随着逃难大军行走的中年妇女那摸样儿。岁月的冗长,使得这位女人变得有些年迈,背也显得略略有点驼,步履的样儿也几度蹒跚,这难道是他久不相见的缘故么?安子从她那佝偻的的背后,刹那一下看到,这位行走在川江航道上的金陵女人,为寻找自己,八年餐风露宿于街头深巷留下的艰辛印记。他忍不住再次热泪如泉涌,这是受父之托的义母呀!

        金妈妈请他到客厅坐定,然后去沏茶给他。一杯江南春的名茶置于他的面前,然后是水果点心。金妈妈喜得这个自己弄丢的儿子。失而复得地终于回到自己的怀抱,他甚是高兴。竟自己动手亲自给他子削了一个红红的大苹果,双手递到他的手上。让他细细尝有了母亲的温馨。她则侧眼用心着着,无以自责地端坐一旁,细细地端详着这个迟归的儿子。这是一个从自己的手里偷偷溜跑了的受人托孤着的孩子呀,就为寻找他,自己和儿子在逃难的征途上,苦苦寻找了八年!如果不是金子回到她身边来,还真以为这个托孤于己的孩子不在人世了哩。看看安子奇迹般地被金子召回到故乡,金妈妈不觉眼眶湿润,这多亏他,本领超强地平安地活跃到了如今潮弄电能的时代。

        “孩子,你怎么眨眼间地一溜儿就跑丢了呢?否则,我们不会等到十多年的今天,才母子相会呀。你可知否,你的父亲当年车站托孤于我的情景,多少年来,常常出现在梦中。”金妈妈说到这里,揉了揉眼脸,然后继续着说:“我就想呀,金子多了一个弟兄,我多了一个儿子,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哩。为弥补我们登船逃难时丢失你的那一刻的过失,我们母子俩在长江上游的许多地方,分头寻找着你,这其中的苦衷,你知道么?如果不是我及早从川江回来,差点又把金子给丢失了,我迟顿得连流浪回来的金子都在家门口了,无心抬头相认,你说这生活将我折磨得成了啥个样儿了!”

        安子屏住心神,认真地听着金妈妈诉说,那是一场灾难无比的童年生活。关于金妈妈与儿子分头寻找自己的历程,早在八年之前,金子就告诉他了。金子找到了自己,原本继续西上重庆与母亲相会的,是安子替金子去了重庆,而金子南下金陵,两人分头寻找着母亲。只是,安子没有找到妈妈,妈妈却在自己的家门口侯着了归来的儿子金子。

        金妈妈在一路述说的当儿,安子的头脑里也在联翩的浮想。在鄂西深山沟里的一所联中里,金子艰苦的求学,不给富家子弟下跪,拣一个河边的鹅卵石在灶洞里烤热,放在被窝里夜晚暖身,师母送一双布鞋让他白天暖脚,他却舍不得穿的磨练意志的经历,就深深地感动了安子。现在,从真住持送给金子和金妈妈的新布鞋,就在随身带来的衣包里。安子都准备好啦,等着金子回来时相送!一双布鞋,一副绣着花儿的鞋垫,金妈妈和她的儿子金子见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呢?

        安子与义母正聊着时,忽然,金妈妈想起了一件事情。那是十多年前,当她从南京城头火车站逃难出来,当从躺在血泊中的安凯和站在一旁嚎啕着的安子身边经过时,突然被一双血淋淋的手死死拽着,那人手指哭啼不止的孩子托孤。说话间,还从衣袋里掏出一只麦绿色的玉镯放到她的手上,声音孱弱地央求她道:“妹子,这孩子从此没了父母,托你救他一命,带着他一路逃亡吧,权且当作你自己生下的孩子,做牛做马,权且由你。身为他的父亲,我临死之前,只求有一个安家的种子尚存,就酒泉下闭目了。拜托拜托!”说完,他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当儿,从衣袋里摸出一只闪亮的白色玉镯。

        “孩子你等等,我让你看一件东西。”只见金妈妈从容地站起身来,碎步儿去楼上卧室,取下一只陈旧得发黄的皮箱,打开里面藏着的一只褐色樟脑木盒,现出用红绸布包裹着的一只玛瑙色玉镯。这是一只价值不菲的极品,她拿在手中掂了掂,已找过金陵故都的古玩专家看过,这是一只出自汉代皇宫的宝物,据说是汉高祖的妃子西后娘娘用过的遗物。古玩店老板愿出五千元的高价收购它。可金妈妈不为金钱所动,一心珍藏着,专等宝物继承人的某一天出现。

        现在,安凯的儿子终于回到自己身边了,安家留下来这个命根子活得很有滋润,这玉镯儿传家宝,定得亲手交给这家主人的后代。金妈妈充满着一身沉重的释然感,快步走出了卧室,来到安子面前,将饰物呈现在他的眼前。

        果真是一件稀世珍宝。安子双手捧在手里,悉心观看起来。那是一只供女性佩戴的玉镯,发着淡雅的蓝光,质材尤为细腻,手感十分的柔和。安子轻轻哈出一股热气喷在它身上,那物即刻现出一股涌动着的气流,晶体透明一般地前后游动着,整个玉体于是充满了灵动和殷殷走动的一根根脉象。

        金妈妈看着安子十分痴迷地欣赏它,于是在一旁补充道:“这是真正的新疆产极品和田玉了,戴在人的手上,通体透明,则表明佩戴者的身体健康,玉体发黑,则预示着主人疾病在身,治疗疾病灵验着呢。世上难得的宝物。玉镯外壁的一面,刻着‘龙凤呈祥’四个金文篆字,另一面,则是一条龙和一只凤凰戏弄玉璧的雕刻图案。”安子听着义母的述说,眼睛却呆呆地看着这个物什,他可从未见过这稀罕之物呀。

        “知道这是谁留下来的吗?”金妈妈笑眯眯地问着安子。

        “一定是你们家的祖传。”安子不加思索地回话。

        “孩子,你错了。若果真是我家的传世家宝,何从在这里向你展示呢。”金妈妈一声叹息道:“这是你父亲那年亲手交给我手里的玉镯,我一直替你保护着。”

        “我父亲亲手交给你的····?”安子十分蹊跷地望着金妈妈,眼睛里即刻沁出一片泪水,他心里想道:这可从来没听父亲说有这件玉镯。

        “是的,千真万确,这是你父亲留下来的遗物。”金妈妈说到这里,无不伤感地抬头望望窗外的天空,但见深秋的金陵天高云淡,一群大雁伸展着厚重的翅膀,忽闪忽闪地掠过窗外,雁群回归的季节到啦。金妈妈指着它们,一往情深地对安子说道:

        “你看,雁群都盼着回家呢,既然你已回了家,这遗物自当物归原主,你就收下吧,我也好给你那天国的父母一个完整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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