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除夕
寒风肆虐，夜色凄凄，高高的松林高坡上，两个身影在月下遥望着那片火海。
涂山月忽然察觉到了视线，她转过头，看见罗依正看着自己：
“你可以回家了。“
出乎她的意料，罗依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感到喜悦，相反，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涂山月问。
因为长期被囚禁在地窖中，罗依的容颜有些憔悴，瘦弱到了有些不健康的程度，可她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带着种美好希冀。
“姑娘，我可以跟着你吗？“
涂山月愣住了。
“我是罪臣之后，祖父当年在皇位之争里站错队，我们一家，成年男丁尽数斩首，女人和孩子都被流放到了通州，亲人许多都死在了路上，我侥幸活了下来。”罗依眼里泪光闪烁，她看着涂山月，继续往下说，
“后来，屯兵使看上了我，设法让我假死，把我纳进门做了他的小妾。“
“三年，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姑娘。“罗依泪盈于睫，她望着涂山月，似是在祈求。
“我根本无处可去，也没有家，只要让我跟着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罗依看着眼前的涂山月，她年纪很轻，身量还没有自己高，看起来纤纤弱质，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将自己从无边的寒冷黑暗中拯救了出来。
涂山月心里震动，叹道：
“可以，你可以跟着我，但你要知道，你已经获得了完全的自由，并不是从属与我的奴隶，只要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罗依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人在原地坐下休整，准备等明日一早出城。
她的小马被拴在一旁，枣红马仰着脖子打了一个嘶鸣，涂山月摸了摸它的脖子，从地上拔了几根没那么老的草，喂到小马嘴边。
枣红马歪头卷进嘴里，安静的咀嚼起来。
不知坐了多久，天渐渐亮了，涂山月牵着马匹，和罗依趁着天还没大亮，赶紧出了城。
涂山月骑技不精，自己也只能勉强骑着马在平坦的官道上行走，载人那是万万不行的。
涂山月的目的地是之前约定好的束鹿都城安城，想要到达安城，需要先离轩辕国境内，涂山月没看过束鹿的舆图，只能大致估计方向。
安城在整个束鹿的东北方向，十分富庶。
涂山月要到安城，得一直朝着东南方向行进，路途遥远，整个路程有近两千里。
除了贴身放着的盘缠，涂山月的衣物包裹全在昨天那家黑店里。
她看了看罗依，显然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罗依身上的衣服满是脏污，，在这种天气根本无法庇寒，脸上的污迹虽已用河水擦洗掉，但在地窖呆了这么久，身上都散出些不好闻的气味。
涂山月和罗依刚入境束鹿，她便在城中找了个贩子将马匹变卖了。
因为急着卖，被压价到了三十两银子。
涂山月将钱贴身装好，去城里的布庄给她们一人买了两套冬装。
束鹿边境的小城镇众多，治安却比轩辕要好上不少，她挑了家客流量大的店，带着罗依住下。
罗依看着涂山月前后忙活，还为自己花钱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决心安定下来之后好好报答姑娘。
涂山月虽将马匹卖了，但路途如此遥远，要步行去安城是不大可能的，她每日都在留意酒楼中新来住店的旅客，终于在住下第三日，找到了一个要前往安城的商队。
领头的周大哥十分好心，涂山月本想给些银钱，却被他推拒。
“妹子别客气，你们两个姑娘家行走在外不方便。”周帆挠了挠头，憨厚一笑。
周帆家就在安城，他们跑商的，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今年难得生意结束的早，他还盼着能早日赶回家过年。
“我家妹妹也跟你差不多大，我就捎带你们一程，不必使银子。”
为了赶路，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便带着大包小包的货物出发了。
每到一个城镇，便停下来买些新鲜草料喂给马匹，休整一番，偶尔也会歇在郊外。
商队的人对她们都十分照顾，各个看涂山月都跟自家丫头似的。
偶尔涂山月还会下个厨，犒劳犒劳大家的胃。
罗依也一日一日的好起来，她不肯当个没用的人吃干饭，每天在商队里窜来窜去，四处帮忙，找些自己能做的活儿来做，两人和商队的大家相处倒是和睦。
年节即临，路过的每个地方，年味儿都重了起来。家家户户着手购置鞭炮、屠苏酒。集市竞售锦装新历、大小门神、桃符钟馗等守岁之物。
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除夕前赶到安城。
除夕这天，眼看天已经快黑了，商队一行便找到一个临水的空旷之地安营扎寨，打算在此处休息一晚。
待帐篷扎好，几人拿着拎着陶罐去河里打水，周盼则搬来石头垒灶，准备在这儿生火做饭。
“今日的饭我来做吧。”涂山月提着衣裙，从马车上下来。
“涂山妹子做饭！那敢情好啊！今个儿咱们可算有口福了！！”周盼刚将石灶垒好，听了这话，立即笑道。
“呀，太好了，我也来帮忙！”罗依也从马车上跳下来，笑起来，喜气洋洋地道。
罗依在一旁和周盼一齐将饭煮上，
涂山月把马车里的风干腊肉拿出来，用刀轻轻刮干净表面，用水冲洗一遍。
洗干净的腊肉切成片，放进锅里翻炒，待炒出足够的油脂，再将切碎的野菜放进锅里炒熟爆香。
涂山月拿着锅铲，对罗依扬了扬下巴，罗依立即将陶罐里的水缓缓倒进锅里。
腊肉和野菜的香气立刻便被风吹拂开来，传得到处都是。
周盼和旁边几个围观的汉子看到直吞口水。
涂山月似乎觉得锅里的食物还不够美味，便又再下入几种调料。汤汁已经沸腾，正咕咚咕咚冒着气泡，白色水汽裹挟着霸道的香味四下弥散，攻击着所有人的鼻端和味蕾。
涂山月用勺子舀了一点汤，递到罗依嘴边。
罗依细细抿了一口，顿时竖起大拇指：“好鲜！”
涂山月笑着摇摇头，这才冲早已流了一地口水的车队众人道：“好了，大家可以开饭了。”
“开饭了开饭了！快把碗筷拿来！”早已围拢过来的众人用最快的速度盛好饭，舀好菜，围着篝火，埋头大吃起来。
筷子敲击碗碟的铛铛声响成一片，还有舌头卷起食物的呼哧声和吞咽的咕咚声，众人急切的吃相活似饿了好几天一般。
周盼吃得额冒热汗，脸颊通红，不由感叹道：“妹子，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吃惯了你做的东西，再吃别的是真没滋味儿！”
涂山月笑了笑，没把这种恭维当真，她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独自走到高处，遥遥向着安城的方向望去。
她与家人分别已有一月。
明日便是新年了。
阿娘，弟弟妹妹，苏爷爷，你们都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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