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灵域（一）
她穿着红色的衣袍，坐在黑色大理石做成的王座上。翘着的、白皙的腿从衣袍中露了出来，脚上没有穿鞋，只是系了一条脚链。脚链随着她的一晃一晃的脚丫而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她撑着脑袋，手指修长，嘴唇微勾，帽子挡着了她的眼睛，但是话语中的漫不经心却很好透露出主人的散懒和冷漠。
“就这些货色？”
她脚下跪着的囚徒门害怕地发抖着。
“啧。”
她另一只手慵懒地抬了起来，葱白修长的手指微动，下一刻囚徒面孔狰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挣扎着，不一会儿全身消散，片点不留。
“嗯……恩人的灵魂才最好吃吧，呵，真让人期待呢。”
她这般说道。
再出来时，陈思双泪流满面。尽管在努力保持自己在风驻面前的形象，可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旁边风驻不知该怎么办好，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拿出纸巾来递给陈思双，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她痛哭一场后，眼眶红红的，沙哑着声音对风驻说道：“风大哥，我们走吧。”
进入时空像是度过了好几年，在外面却像只过了几个钟头。
太阳都还没下去。
“风大哥，这是才过了几个小时对吗？”
“嗯，我让时间缓流了，所以进入那个时空会更加不舒服。”
陈思双沉默了一会儿，抽着鼻子：“我觉得好可惜。”
风驻没有应答，他不知道该如何评论。
“风大哥，你说他们今生会再见面吗？”
他怎么可能知道。
“可能吧。”
“见面有什么用呢？那个少主都忘了。”
陈思双又抽噎起来。
风驻无能为力，他没纸巾了。
“风大哥，你可不能忘记你妻子啊。”
风驻心里怔了一下。
“对不起风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风驻轻声答道。
他忘不了，只是……
半分不由人。
他心里微叹了一口气。
陈思双擦擦眼泪，回到正题，她问道：“风大哥，你说跟着老村长的那名男子就是所谓的少主吗？”
风驻沉思了一会儿：“如果村长没有判断错误，那人应该就是希光城的少主。”
“好希望那人想起来之后和妻子重逢。”
不知道为什么又绕回到了情感的问题，风驻又沉默了。
回到小别墅内，陈思双问道：“风大哥，下午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别的。”
“我想休息一下午。”
风驻表示理解：“快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她摇摇头：“我都没帮上忙。”
“穿越时空极耗体力，你好好休养一下。”
“好。”她声音沙哑。
等陈思双回到房间，风驻也轻手轻脚上了楼，走近与陈思双房间相反方向的尽头房间，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
他打开门，门果然没有锁上。他大致扫了一眼房间，床上整整齐齐，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风驻叹了口气，回到楼下，唤着望月。
“主人，我在。”
“祭呢？就是昨天和你拌嘴的那名女生。”
“她说她在弥灾谷最南面的风渡口等您。”
风驻：“……”
算了，这样也好，省得陈思双和祭碰面打起来。
“主人，”望月减小了声音分贝，“今日你们走后不久，主楼警报触动，我的控制装置突然断电，一分钟之后恢复了正常。因为主楼管家发来无事的信号，就没有通知，以免打扰您做事。”
“今晚我会去看看。联系主楼管家，升入一级戒备。”
“是。”
之前风驻和陈思双进入那个时空是在弥灾谷的西边，至于南边？
弥灾谷虽然大多都是平地，但也不是绝对平坦，南边就多了些小山丘。可是哪里有什么风渡口？
“哥哥？”
风驻回头，果然是祭。她换上了最初见到的那张脸皮，双腿盘着坐在石头上，笑嘻嘻地，看起来天真无邪。
“祭，这是你原本的脸吗？”
“不是，可是在我能用的脸皮里面，我最喜欢这张。”
“为什么？”
“因为我换上这张脸，哥哥的注视时间都要长好些。”
“……”
“哈哈哈，”祭笑得放肆，“才不是因为哥哥，这张脸我最喜欢是因为它长得最好看。是我从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女生脸上扒下来的，怎么样，皮肤状态好吧？”
“你认真的？”
“哈哈哈哈！”她笑得十分夸张，“我的好哥哥，你怎么这么正经啊，太可爱了。”
“祭，我是认真的，”他声音平和，“别做坏事。”
祭不以为意地“嗯哼”了一声。
风驻将目光移到她的腿上，问道：“怎么又没有穿鞋？”祭外面套着的红色袍子只盖住了到脚踝的位置，像是故意把脚丫子露出来似的，他神色有些无奈，“还是要把鞋穿上的，我昨晚给你找的那双不合适吗？”
“合适呀，但那是别人穿过的，我不要别人穿过的。”
“那双鞋也就穿过一回。”
“别说是一回儿，别人碰了我都不要。”
风驻微叹：“那等我们回去我再给你买一双。”
祭嘻嘻道：“哥哥只对我这么好，还是对所有女孩子都这样？”
“我只不过是买了一双鞋，你就觉得我对你好吗？”
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哥哥说的是，是我自作多情了。”她接着问道，“哥哥和陈思双去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什么，只是看了那位少主前世的一些记忆。”
“狗血爱情故事么？”
风驻默了一默，不知该怎么定义和回应这个“狗血”两字，只含糊道：“差不多。”
“咦，”祭做出嫌弃的表情，“我知道的狗血爱情故事多的是，让我猜猜，多半是生离死别对吧？”
风驻望着她：“误会、遗憾、遗忘、生死永隔，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
“哈哈哈，”祭笑得十分爽朗，“哥哥怎么这么熟悉？是姐姐熏陶的吧？”
“你说起这个，我正想问你，你今天闯进主楼了对吧？”
“那当然！”祭点了点头，十分得意的样子，“这个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有什么发现吗？”
“看到姐姐的小说架子，跟哥哥的文学书架挨着一起的。啧，哥哥看书真的好认真，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笔记。”
“没别的了么？你在里面可是待了不止一个小时。”
“我可没感应到什么。”
“那这就奇怪了，乌葬的婆婆说这里是有感应的。”
“所以我就叫哥哥来这里咯。”
“你是说这个地方？”
“对，”她站起身来，闭上眼睛，赤脚在地上旋转着身子，做了几个舞步，姿态优雅，“姐姐曾在这里逗留过，我感应到她在这里建立了风渡口。”
“风渡口？你叫望月通知我来这里找你。”他转过身看见祭红眸逐渐显现，掌心中幻化出一道幽蓝色的火焰，怔了一怔，继续说道，“但如果我没有记错，地图上并没有这个地方。”
祭掌心的火焰逐渐化为一只蝴蝶的形状，扇着翅膀，轻盈非常。
“是的，风渡口是灵渡人建立的一个便捷通道，可以直达领灵域。”
“我们是要去灵域了吗？”
她偏头望着他，笑得天真无邪：“走吗哥哥？”
“在那之前我有个疑惑，祭。”
“哥哥你说。”她收起掌中的火焰，背着手，歪着脑袋，笑意盈盈，俏皮可爱。
“灵域不是灵渡人才能去吗？我带着□□，怎么进去呢？”
“我想让你进去就进去咯，”祭很不能理解的样子，“哥哥为什么要纠结这种理论性的东西，只要足够强的话，什么都可以办到的喔。”
祭笑了笑，跑到风驻面前，十分欢快的样子，不等风驻反应过来，祭拉着他的手向前跑去。她将左手伸出来，一道幽蓝色的流雾缠绕着她的手指。她收起掌心，笑嘻嘻地向前扔着什么东西，下一刻风驻只觉五感封闭，瞬间遁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就是灵域？”
风驻抬了抬自己的脚，感受着脚底下的积水，才进入黑暗之中，饶是他身体素质再好，短时间内也难以适应黑暗。四周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是什么东西，只有脚底漫过鞋背的积水才带来真实的触感。
“也会有水么？”
“哥哥，”旁边拉着他手的祭笑道，语气轻松活泼，“这是油，可不是水。”
“这个不比油那么黏腻。这是什么油？”
“尸油。”
“祭，别开玩笑。”
“这个叫灵流，灵域地面上面就是这个东西，哥哥你也感受到了这玩意儿不像水那样了吧。”
“是，阻滞有些大，有点像踩在沙里面。这有什么作用？”
祭在黑暗中眨了眨眼：“你不觉得走起来不磨脚吗？”
风驻：“……”
“所以灵渡人是不穿鞋的？”风驻问道。
“正常人谁穿鞋啊。”
风驻沉默。
“哥哥眼睛适应过来了吗？”
“还没有。按理说我的暗适应没这么差的。但我隐约感觉到了光亮。”
“嗯哼，灵渡人中的强者可以发光哦。”
“我不是说你身上的。”
祭暗自咬了咬牙：“我也没说是我。”
“哥哥是不是笑了一声？”
“我没有。”语气依旧平淡。
祭不以为意地努努嘴。
“我能看见一些了。前方是有什么建筑物吗？”
“当当。是的哦，那就是灵栈。”
“你们取名字倾向于加一个灵字吗？”
“我哪知道其他人怎么取，反正我就是这么叫的。哥哥既然能看见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去那儿吧。”
风驻被她一拽，跄了几步。
“哎呀，还没发现我牵着哥哥的手呢，”祭仍旧笑嘻嘻的模样，“姐姐知道了该不会生气吧？”
“那不放开？”
“哥哥没有明确拒绝，我就不放开。反正姐姐死了，也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你说那些话做什么？”
祭嘻嘻笑着，丝毫不打算放开，也不管抓着的手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握的意思，不仅如此，她另一只手还抓着风驻的手臂，整个人就跟要挂在他身上似的。
“别靠这么近，我不习惯。”
风驻把她的手扒拉下来，回到了正题：“灵栈是什么地方？”
“就是那些灵渡人休息的地方咯，他们混吃等死的家。不过这个地方的灵栈，应该是姐姐建的吧。感觉到一股灵气在庇佑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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