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看见了飘
晚饭，挤挤坐了一堂。
十几人围着两张拼起的八仙桌落座。斐恩入乡随俗自在的很，大家也不拘束了。
斐恩坐到外婆身边，外婆痴痴地看着他，拉着他的手不放，斐恩时不时在外婆耳边低语，外婆显见得精神好起来。
大家看着有些古怪，这个外国帅哥跟外婆就像老熟人。可能是老小任性，帅哥随和不介意，也就由着他们。苏小瑞心里清楚，外婆这眼神是给她爱人的，有点心酸难受。
菜一样样地端上来，雷凯岚跑得最勤快。舅妈感慨，“今多亏了这孩子，忙里忙外的，年轻人会做饭的已经很少见了。这几个大菜都是他做的，大家尝一尝。你也赶紧坐下吃吧。”
雷凯岚忙完最后一道菜后，拘谨地坐在赵撤边上，腼腆地像个大男孩。雷凯岚做饭的手艺真不错。红烧排骨，炒鸡仔，木耳炒蛋这些家常菜做得有色有味，大家吃了都赞不绝口，
二舅边吃饭边谈论着苏城的疫情。“听说病毒凶险得很啊，人得了病会发疯，死不少人的。”
小姨张罗着外婆和苏妈妈吃饭，“是啊，这次多亏斐总安排，我们才能回来。我们早想出来了，可惜没门路，车船都停开。我们走的时候疫情扩散了，感染了好几百人了。”
“也没药治，感染了就是等死。”小姨夫叹口气。
“你们都别走了，等苏城传染病过了再回去，乡下安全。听说苏城封城了，能逃出来不容易。”二舅说。
“城里已经买不到吃的了。幸亏我们准备得早，抢了些粮食。”小姨夫说。想起抢粮场面还暗暗心惊。
“城里乱了乡下照样过日子。吃的喝得也都自产自销，不愁买不到。你们每年都有口粮存在家里，就是不出屋吃个一年二年的都没问题。”舅妈道。
舅妈盯着雷凯岚，“你也别走了，就留这里，把这当做自己家。”雷凯岚看了斐恩一眼，见他跟外婆还在聊天并不曾注意到他们说话。
“你结婚了没，有女朋友没，做什么工作的？”舅妈连珠炮地发问。苏小瑞知道舅妈又想做媒了，这是中老年妇女成就人生价值的途径之一。
雷凯岚放下筷子老老实实地回答，“24了，没结婚也没女朋友，学物理的，工程师。”
苏小瑞只知道他是精神病人，没想到舅妈能带出这么大的信息量，心里悄悄给她点个赞。
“条件不错。”舅妈满意地点头，估计心理在盘算着合适的人选。
“斐总呢？”舅妈一转脸问苏小瑞，偷瞥一眼正和外婆说话的斐恩。苏小瑞刚夹起的一块红烧排骨，骨骨碌碌又滚回盘子里了，“……舅妈……他，你就算了吧。”
舅妈回过神讪讪地道，“也是。都不一样人儿。”斐恩是苏小瑞老板，大总裁。吃的喝的不愁，估计随时还能调架飞机来，认识的女孩没一个能配得上的。
苏小瑞瞥见斐恩疑问地看他一眼，擦了把冷汗。
吃完饭，外婆和妈妈被推进房休息，雷凯岚跟着舅妈收拾洗碗。苏小瑞看到雷凯岚跑来跑去端盘子，感慨道，“把雷凯岚带出来真是值了。”
斐恩笑道，“那就随身带着，解决你的吃饭问题。”苏小瑞想想周李的中餐手艺，尽管十分努力还是惨不忍睹，樱花街5号还真缺这么个人才。
赵撤拉过苏小瑞到一旁说话，“哥，今晚你跟我住呗。你怎么能跟斐恩哥睡一张床。”
苏小瑞有点不自在，“为什么不能，我们又不干什么？”
赵撤狐疑地看着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斐恩哥那么干净没有洁癖吗？”
苏小瑞想坏了，这孩子纯洁，见两人好上了也没往那方面想。自己说漏嘴了，有点恼羞成怒。
“非常时期懂吗，谁都不会计较。我不跟你睡，我怕你晚上打呼噜。”他躁得慌，恨不得赵撤赶紧走。
“我从不打呼噜！你刚刚不是说不计较吗，还嫌我打呼噜。”赵撤逻辑严密，立马抗议。
“你走吧走吧，去找雷凯岚，他学物理的，你俩有得聊。我还在工作呢，助理知道吗，得24小时伺候老板才有工资拿。”
“那我给你找床席子，晚上你好睡床边地上。”赵撤说。
什么意思？苏小瑞瞪圆了眼，突然怒了，抡起胳膊就想打人。“哦！你当我是太监伺候皇上啊。
“可不是嘛！”赵撤边嘀咕边一溜烟地跑了。
打发了赵撤，回头看到斐恩依在门边笑。额……
晚上苏小瑞到各个房间蹓跶一圈，跟亲戚们聊聊天，洗洗涮涮，这才回到卧室，斐恩已经躺在床上，等着看他爬床的情形。
苏小瑞有点尴尬，亲戚还都在隔壁……苏小瑞移不动腿，他想到赵撤的席子建议斐恩勾勾手指让他过去。不动。
“苏小瑞，你准备在门口站一晚吗？”斐恩好笑。苏小瑞还是不动。
“哦，我知道了。听说新娘子都是要抱上床。”苏小瑞大窘。瞬间被抱起扔到床上。苏小瑞大惊失色，这移动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苏小瑞，你这样，我觉得自己像西游记里的大魔王。”斐恩俯身看他。幽蓝的眼睛深邃如海。
苏小瑞唇上被轻轻一吻，斐恩躺倒在旁边。这就完了？苏小瑞看向身旁。斐恩侧卧着，幽深的眸子观察他，两人相对而视，鼻尖不到10厘米。
“别紧张。不会在这里……亵渎你家老祖宗的。”斐恩摸摸他的脸，刮了刮他的鼻头。苏小瑞松了口气，斐恩还真什么都懂。
“……你会看这些书？”
“什么？”
“西游记。”
“嗯，都会看，读书可以了解你们的文化。我在这里生活很久，有很多时间。”
“孤独吗？”
“嗯，有点。地球上的时间很长，二百年会看到很多生命出现又消失，熟悉的又变陌生，见到的人和物都会变了，留不住。”
斐恩揽过他的身子，拢在怀里。嗅着熟悉而温暖的味道，轻轻舔舐着他的皮肤。这种实实在在拥有的感觉舍不得放手，一定要设法长留。
苏小瑞脸埋进斐恩的脖子中，有点心疼。“我死后你会更孤独吧？”
“……你不会死。”
“我只有几十年的生命……”
“会有办法的。我们尽可能长的相守在一起。”
“好吧。我陪你尽量长的活着。”苏小瑞内心叹了口气。算了，不求未来，但求现在。在一起时间很短暂很珍贵，不该因忧虑和恐惧浪费。
他环住了斐恩的脖子，迎接着轻柔的吻，索取着斐恩馨香和温暖，这满满的幸福让他喘息，眼睫湿润。
半响，苏小瑞轻轻道，“谢谢你今天陪外婆。”
“不用谢，她也是我半个族人。”
“外婆会死吗？”
“嗯。”斐恩感觉外婆活过不了这几天。“不过不用悲伤，她也在期盼这一天到来，她会见到她的爱人。”
“死后？”
“□□消亡灵魂不灭，她会与爱人相遇。”
“真的有灵魂啊？”
“嗯，跟现在的我们是不同形式的存在了。现在我们有五感有形体，有喜怒哀乐，有丰富的体验。□□消亡这些都不再有了。”
“记忆呢？”
“也许有，也许没有，也许还有一点点，但不管怎样，相爱的灵遇到时仍然喜悦。”
“那我不怕死了。”
“我希望你以这种形态跟我在一起。”
“但我会老，像外婆一样，满脸皱纹，怎么跟你在一起？”他勾勒斐恩的下脸部轮廓，那么完美的弧度。
斐恩的皮肤光滑润泽。两人离的很近，苏小瑞发现斐恩的皮肤很特别，仔细看像覆盖着一层肉眼难见的细鳞。
“你好像变了，皮肤和原先不一样了。最近发生了什么？”苏小瑞这次再见斐恩就感觉到有点不同，比此前更加光彩夺目，身上泛着淡淡光晕，跟长老一样。
斐恩自己没觉得，他举起手臂仔细查看，果然皮肤上覆盖了一层难以觉察的细麟。这是辐射重生带来的异变。这层细麟没让他有不适感，反而能更好的阻挡外界的伤害。经历了高能粒子辐射，他的体能变强，功力进阶，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可能是又进化了吧。”斐恩淡淡道。关于这次死里逃生，他并不想让苏小瑞知道。
“哦，这样啊……斐星人好神奇，我只能变皱纹。”苏小瑞感慨。
“有我在，会让你老得很慢很慢。”斐恩轻笑道。
“嗯，我不想老，不想跟你差别那么大。”
“不会的……”
斐恩看着苏小瑞慢慢地闭上眼睛睡熟了。头还埋在他的臂弯，好像找到了安全和温暖的港湾，睡得深沉。
斐恩很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他睡个长长的觉，但现在只能吻吻面颊。他动作很轻柔，怕把苏小瑞弄醒。然后恋恋不舍地坐起身，消失了。
苏小瑞做了个奇怪的梦。外婆在院子里摘豆荚。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他看到有人走进小院，来人如一团虚影静静地注视着他俩。
“外婆，我好像看见飘了。”外婆慈祥地看着他，拿着豆荚杆轻轻敲了下他的嘴，“不许胡说八道，哪来的飘，小孩子不要乱讲话。”
“外婆，你看嘛。”
外婆抬起头，看向那团虚影，装豆荚的篮子从腿上翻倒在地，她也不管拾起，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跟着虚影向外走。
苏小瑞追上去。追到田埂上，冲外婆喊，“外婆，你去哪？赶紧回家啊。”
外婆转过身，已变成年轻时美丽模样。她摸摸苏小瑞的头，朝家的方向看了几眼，笑了笑，“你们都好好的，我就不回去了，我要走了。”
苏小瑞有点急，“快回家吧，你乱跑妈妈会着急的。”
外婆还是笑笑，“你原谅妈妈爸爸了？记住他们都爱你。你不要跟着来，回去吧。”外婆挥挥手，让他赶紧回去。
梦里，苏小瑞很焦急但又深感无能为力，他只能看着外婆一步步走远……
苏小瑞猛然惊醒过来。醒来后他读到斐恩留在他脑海里的讯息，斐恩有事先走了，让周李等候着接他回去。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呆，突然很想去看看外婆。
赵撤在床上辗转难眠，他不认床，也不怕跟人拼床，但今晚他就是睡不着。床很大，雷凯岚缩在角落与他不挨身。
他想起苏小瑞和斐恩，那两人卿卿我我，明显像新女婿上门，家里人愣是不往那方面想，没人觉得有古怪。
他起身想上厕所，顺便去听听墙角。推开门刚走出去，听到后面有动静，转头看到雷凯岚不知何时醒来了，也跟着走了出来。
“你去哪？上厕所在这边。”赵撤见雷凯岚头也不回地径直走，想喊住他。雷凯岚没理他，径直走进后面的小院。院墙处有一溜小树，他这是要蹲野坑？
赵撤跟上去，只见雷凯岚在树下抓了把石子，然后放到院子里的石凳上，慢慢地玩……
“雷凯岚，你大半夜干什么呢？”赵撤看了半天，不得要领，忍不住问。
雷凯岚抬起头，赵撤惊得倒退几步，倒吸了口凉气，只见雷凯岚眼睛里发出白光，他面无表情地冲赵撤说道，“你外婆死了。”
苏小瑞和赵撤几乎同时跑进外婆的房间。只见外婆安详地躺在床上，已没有气息，衣服和妆容都是精心打扮一番。
外婆走了，自己做好了准备，安详地走了。苏小瑞此时心里不再难受。这是外婆期待已久的日子，死亡只是奔赴下一场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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