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幻觉又来了

苏小瑞一动不动在山坡坐了几个钟头，如黑夜里一尊雕塑。他一时神思恍惚，陷入奇怪的幻境。

        在幻境里，他的身体得以重塑，骨骼由一种新的物质微粒塑造生长，皮肤上长出坚韧无比的细细鳞甲，他能随心所欲地施放翻江倒海的力量，一念之间穿梭在各维空间。

        海量的能量体再度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袭来，而控制它们只是轻而易举。只见他弹指一挥，万千晶片瞬间无法粘结，顿时失去威力，在天空中轻轻洒落，如一枚枚黑色的花瓣。他走过那片黑色的花瓣雨，片花不留身。

        幻境中，自己异常强大，睥睨众生，世间无人匹敌，他走一步，大地都会轻微的震颤。曹军见到他如见鬼魅，瑟瑟发抖，他视如蠓虫，甚至不屑于看一眼。

        他与奥德星爵对峙，混身的麟甲变成细细密密薄薄的刀刃。奥德星爵使出浑身解数不能沾身，他一掌之间轻易地将之碾碎成粉末。他们都是如此不堪一击。

        然而，当他看到自己的模样时却暗暗心惊，那不是自己，甚至不是人类，那是一种见所未见的物种，形同鬼魅。当他想仔细地看个明白时，突然惊醒。

        他睁开眼睛，琥铂色的眼眸里一丝奇异的金色光芒慢慢地收敛。

        他看着无边的黑夜悲叹，“又开始幻想了……”幻想是无能者的精神补偿。周围没有无往不胜的战场，只有怀里陈实的尸体，是他弱小无能地见证。

        苏小瑞将陈实的尸体埋在昔日经常聚会的草坡下，立了个坟头。疫情期间，死几个人、少几个人，埋几个人没人过问。

        他跪在坟前重重立誓，“陈实，你是个好人，非常好的人……我以前对你有误会，以为你看不起我，对我冷冷的，可你总是悄悄地在帮我，阻止别人欺负我，阻止我做坏人做坏事……到现在我才知道你是真朋友……”

        “你说，我和你不一样，是的，不一样，你是个真男人，我担不起事，什么都做不好……今后我会好好练功，变得很强，为你报仇！曹军，再见已是仇人。他的神，我也会死拼到底……”

        “我一定会照顾好陈小丫，待她如亲妹妹，你放心吧。”说完这些，他抹去脸上的泪，转身离开。

        他去三角巷找到陈小丫，告诉她哥哥去逝的消息，陈小丫抱着他哭了好一阵。好在陈小丫愿意跟他走，他收拾点衣物将她带回樱花街5号。

        这一夜极其的漫长，他安顿好陈小丫，却无心睡眠。他想着与陈实的交往，对付曹军的办法，陈小丫的未来……不知不觉在地板上坐了一夜。

        东方渐渐发白，黎明驱逐了黑夜，一缕阳光投射进来，房间变的明亮。陈小丫爬到他身上，小小软软的身子压着他，依赖着他，他空荡荡的心，才有了些着落。

        斐恩踏进客厅就感觉屋里的气氛十分压抑。周李迎上去。斐恩问，“苏小瑞在家吗？”

        “在的，昨夜他抱回一个孩子，一直守着她。心情很不好，也不吃饭，有时候还默默流泪。”周李悄悄说。

        “……我上去看看。”看来又出事了。斐恩这两日太忙，远在世界各地处理疫情爆发事件，没能关注到苏小瑞这边。他又得尾随着奥德星爵防止他四处作乱，只能抽空回来。

        斐恩轻声上楼，悄悄推开苏小瑞的房间。只见苏小瑞靠坐在落地窗边的地板上，怀里靠着一个小女孩，他认识这个叫陈小丫的聋哑女孩。

        阳光铺撒在地板上，他俩安静地坐着，像连体的雕塑，阳光给雕塑勾勒出金色的光边。苏小瑞长长的睫毛闪动着，阳光下呈毛茸茸的金色。苏小瑞撩了撩眼皮看他走进来，依旧抱着陈小丫没动。

        斐恩看他眼皮浮肿，身上一片脏污，脸上胳膊上还有一道道干涸的血迹。以他现在的体质，伤口能很快自愈，但污渍残留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他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斐恩坐到地上把苏小瑞搂在怀里，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口。温热干净的指腹抹去脸上的污渍。

        陈小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发出声响，继续像猫一样伏在苏小瑞身上。

        “发生什么事？”斐恩揉揉男孩的头发，软软的，阳光下呈金色。

        苏小瑞神思恍惚，半天才组织好语言，“曹军异变了，用能量体杀了陈实……我没用，救不了他。”

        斐恩心中一凛，“跟奥德星爵有关？”

        “应该是。曹军说是他的神赐予了能力，他能使用能量体攻击，应该就是奥德星爵吧。”

        “……对不起，我以为奥德星爵在其他地方，就不会来祸害你。没想到他利用朋友打击你。”

        斐恩言语中有一丝歉意。他本以为苏小瑞是安全的，没想到奥德星爵并没放弃打杀他的主意，还用上这些不入流的招数。

        “都怪我不能控制住能量体，不然陈实就不会死……”苏小瑞非常后悔，陈实之死对他来说是巨大的冲击。“我一定要报仇，杀了曹军和奥德星爵。”他咬着牙发誓。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昨天的事。“你说，如果我不去，陈实是不是就不会死？”这个问题一直堵得他心胸，发闷发疼，几乎让他难以呼吸。

        斐恩抚摸着他的头发，吻了吻，“与魔鬼相识的人逃不过宿命，陈实和曹军走得太近，除非同流合污或者比他曹军更强大，否则结果都不好。你不要自责，何况你也看到了，他的死不是终结。”

        苏小瑞转过脸，他们互相凝视着，苏小瑞在斐恩的眼眸里探索答案。“真的？我看到的是他的灵魂？”

        “嗯，很多人死后灵魂会泯灭消失。陈实的死也许是他的修行，他的灵魂得以存在和升华。你和小丫会因为他离开而伤心，但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苏小瑞沉重的心情有所抚慰。忽然有种感觉稍纵即逝，他赶紧抓住，“斐恩，那么我是谁？你见过我的灵魂吗？”

        “记得我说很早就认识你吗？那是在200年前。”斐恩轻笑。

        苏小瑞哑然失语，一瞬间眼前闪过无数久远的画面，最终一幕场景停留在眼前，古城，炮火，白衣少年……

        男孩躲在古城废墟里，眼看到妈妈被抓上马车。他追过去，只看到妈妈从马车上跌落再被枪杀。他寒冷悲恸，孤独无助，大雨淋得透湿，身边还有冷枪和炮火不断地落下。一个白衣少年走近他，向他伸出双手……

        苏小瑞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是你？那个白衣少年？”

        “嗯，终于想起来了？那是我来到地球的第一天。”斐恩怜爱地摸摸他的脸，“那时你只有五六岁，跟陈小丫差不多大。那一天古城里发生了战争，你和母亲双双遇难。一枚炮弹落在你身边……你躺在我怀里没了……”

        苏小瑞震惊得心狂跳了几次，半响才喘了口气，“怪不得我脑海里有那些画面。我看到你，穿着白色的战衣，比现在稚嫩些，原来是真的……”

        “后来，我一直在寻找你。长老说，如果有一天你能长大，我们会再相遇。只要你在世，我总会得到你的讯息。但是，很多年，很多年过去了，都找不到……”

        “你的灵魂像是回归宇宙深处，又像是被什么缠缚，即便出生也会夭折，等不到我找到你的那一天。直到200年后……”

        百年的执着寻找，从起初无意间的一个念想，沉淀为心底最深沉的思念。经历漫长时间的发酵，变得越发浓烈，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他长大站在面前，青春洋溢含情带笑，还轻轻撩拨着他，拥他入怀才得以缓解。他可懂？

        “我没想到会遇到你，但我来这里第一天就遇到了。虽然瞬间就失去了，但烙印在心上。这些年，一想到你可能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我就不觉得寂寞，也坚定地想再找到你。原本只是想再看你一眼，只要是活蹦乱跳的，我也就心安了，等于圆了个念想。”

        “我没想到会爱上你，再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了。没见到你之前，我没动过爱上谁的心思，遇到你之后我更没心思爱其他人了。原来是你长大了在这里等我。真好……”

        苏小瑞被深深震撼了。缘来一切相遇都有因果，这个男人爱的如此深沉。岁月流转，穿过茫茫人海，走过万水千山，一世一世都在寻找他。

        不过，苏小瑞总感觉自己还有很长的记忆，他好像想起点什么，但仔细一想又什么都没有。

        “斐恩……”十指相扣，肌肤相贴。苏小瑞感动的无以言表。

        过了很久。陈小丫动了动，爬起来。“小丫是不是饿了？你们俩吃东西了吗？”斐恩起身扶起苏小瑞，“先洗一洗，身上还有血渍。”斐恩带他俩去洗手间洗漱。

        陈实走时无所念除了这个妹妹，苏小瑞一边帮陈小丫洗漱一边问，“陈小丫能留在这里吗？”

        “随你愿意，她可以跟着你。如果你觉得照顾女孩子不方便，也可以托给你妈妈小姨扶养。一切都听你的。”斐恩帮苏小瑞放洗澡水。

        苏小瑞叹气，“她又聋又哑可怎么生活。”他爱怜地拍着陈小丫。陈小丫对着他咧嘴一笑，天真无邪的样子，令人心酸。

        “不用担心，用基因修复技术可以治好，你们先吃饭，然后我们帮小丫治疗。”

        不多时，斐恩牵着一大一小走下楼，桌上已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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