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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丰盛的一大桌饭菜获得了葛鸿来十分捧场的好评,只是这位大爷粗豪惯了,才吃了几口,就嚷嚷着要喝酒。白清露顿觉为难:“家里没有酒,义父和阿罂从来都不喝酒的。要不我去集市上买?”以她生平没当真见过几个男人的眼光来看,自家义父的品味当真是超凡脱俗得跟皎皎白莲花似的,整天不是花大半时间在外面传教、给信徒做法事,就是在圣像前祈祷、在壁炉边看书。看见白清露捧着家里的藏书愁眉苦脸,他还会叫她过来,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教她艾萨文——他连作息都无比自律,每晚戌时四刻就会准时回屋睡下。她那贪恋女色的亲爹、整天喝得烂醉如泥的舅舅和义父比起来,简直两个在地下,一个在天上。

        啐,嗜酒的臭男人最没品了!

        她心底正嘀咕着,便见白罂附起身,去白猗扬的房间取了一大瓶酒与一只高脚酒杯出来。那酒瓶是艾萨人出产的水晶玻璃所制,内中盛满了殷红如玛瑙的酒液,与瓶身两相辉映,流光潋滟煞是好看。白清露眼尖,在白罂附推门的瞬间,还看见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只高高的木柜,内中紧紧地码了满满一柜子的正是酒瓶,还有一瓶是只喝了一半的。

        原来义父之所以不许她打扰他的房间,是怕被她发现自个儿酗酒?

        他每晚独自呆在卧室,原来不是早早的睡了,而是在关门偷偷喝酒?

        刹那间,自家义父温雅斯文、超凡脱俗的形象崩裂成了碎片。

        水晶玻璃瓶被搁在了葛鸿来手边,艳丽的液体晃荡了几许,沐浴着白清露难以接受现实的眼神,白罂附轻声道:“祖父有头痛病,每晚必须拿酒做安眠药方可成功入眠。”

        这都行?白清露勉勉强强在心底里把自家义父的形象拼回来了几分:“没请大夫看过么?”

        白罂附轻声笑了下,笑意浅淡极了:“他自己就是本地最好的大夫。”

        “呃,那病因是什么呀?找到了病根,许是就好治了?”

        “不知道,十年前便已如此。”白罂附神色冷淡。

        十年前……好像阿罂的爹娘就是那年过世的?白清露不敢再作声了。两小只小声嘀咕时葛鸿来已将一大瓶葡萄酒喝得一滴不剩,连同桌上的饭菜也闷头吃得干干净净,伸了个懒腰,说了声:“姐夫回来时,记得叫我。”就轻车熟路地自晃悠去客房睡了,不一时便听见鼾声如雷,震得客房的门隐隐作响。

        白罂附和白清露一同打扫残局,少年薄唇紧抿,紫瞳中的光清潋得近乎冷冽,吓得白清露不敢跟他说话,只好抱了干草去喂葛鸿来的马。那匹马因抵死不肯进白家院门,不得不被拴在院外的大树下。来时匆匆,白清露未来得及细看,此时才发觉这马生得腿长蹄青,耳朵尖而挺拔,立在那里就像一片云雷填填的乌云,说不出的俊朗精神。白清露越看越爱,不觉已走到跟前,那马正无聊的甩着缰绳玩,看到她登时双眼一亮,清清亮亮地嘶了一声,声若龙吟,神骏极了。可紧接着,它就看到了白清露身后的白罂附,后者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正无声的凝望着它。

        那马登时像是撞见了什么大凶邪之物一般,白眼一翻,前蹄用力一刨地,喉间发出威慑似的低吼。

        白清露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哪怕没有熊山添油加醋,这回她也后知后觉地确认……自家这位便宜侄儿好像确实不怎么受动物待见。当然,葛舅舅养的那只大黑猫除外。

        白罂附倒似是习以为常,见状只是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后,那马方才放松了些许,专心地啃食着白清露抱来的草料,时不时还拿脑袋柔柔地拱拱她的肩,仿佛在温顺的撒娇,一点也不见适才凶白罂附时的暴烈状。

        他又后退了一步,默默地凝望着这和谐的一幕,眸光清远,似是有些失神。忽地脚边被什么东西触了一下,他垂眸,望见葛鸿来带来的那只黑猫正用脑袋撞着他的脚腕。

        白罂附微有怔忪。

        不满于他的疏远,黑猫摇摆着柔软的身躯,绕着他的腿缠了一圈,长长的黑绸带似的尾巴卷了卷他的脚腕,缠缠绵绵的“喵呜”了一声。

        天生含笑的唇角终于扬起了真正的笑意,白罂附蹲下,挠了挠黑猫暖绒绒的脖子。

        黑猫扬着脖颈让他挠,舒服的咕噜着,将神念映入他的意识,无声地道:“别理君苍,它就那么一副破脾气。”

        “君苍?”白罂附在意识中回问。

        “哦,就是那匹马。它是小弟新收的名马,说是龙种,稀罕得很,小弟花了整整十万块上品灵石才从灵兽贩子手里买来的。小弟那脾性你知道,碰上一匹好马就恨不能娶回家当老婆,得了君苍后更是形影不离,到哪都要带着,张口闭口直接叫儿子。好家伙,君苍本来就脾气大,如今更是被他惯得目中无猫,连本大爷的面子都不怎么给。”黑猫抱怨了一大篇话,但都是在拐弯抹角的安慰白罂附——不是你不受马待见,而是这匹马本来就谁也不待见!最让它愤愤不平的却是另一件事,“哼,花了几个月,小弟累死累活统共从朝天阙那里拿了十万灵石,还没在手里焐热,就转手花了出去,这个败家子!”

        黑猫挎着一张猫脸,看起来心疼坏了。白罂附挠挠它的下巴,不知该如何安慰它,只好转移话题,重新望向远处一个头槌撒娇险些把白清露撞飞的君苍:“脾气很大?”

        黑猫耳朵转了转,赞道:“这小姑娘不大一样。她身上有股清灵之气,应该是天生和百兽百鸟亲近,这是命里自带,本大爷活了几百年,这样的还真没碰上几个……”

        交流到这里,它生生卡住了话头。这小丫头天生和鸟兽亲和,这资质是稀有不假。可它眼前还蹲着一个更稀有的——白罂附,不对,还有他那过世了的爹,他那爷爷,清一色都是极不受动物待见的体质。就连到处乱蹦跶的麻雀,也绕着他家的屋檐走,到了夏天,连蚊虫都不稀罕叮这爷儿仨。黑猫猫生数百年,如此奇葩听都没听过,见也只见过这三个,还偏巧就是一家子。白罂附他爹打小心大,万事蛮不在乎,也就罢了,白罂附却是个内敛的性子,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自己在这里盛赞白清露难得,不更衬得不受鸟兽待见的他凄惨吗?

        都怪白猗扬,闲得没事收留什么义女,还偏偏收留了个这么体质罕见的义女。自家养的亲孙儿猫嫌狗不理,收养的义女广受鸟兽欢迎,他这什么运气,养了这么一对卧龙凤雏!

        白罂附似乎并没有黑猫想得那么多,他蹲地撸着猫,直到一道阴影笼罩住了他。

        他瞳孔微缩,抬起上眼睑:“祖父,您回来了。”

        白猗扬回来后,对这位小舅子的到来表示了衷心的欢迎。除了让白清露拿了五两银子,去镇上最大的酒楼订了最上等的一桌席面送上门,并拿出私藏的美酒来,二人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热闹。葛鸿来喝酒如饮马,考虑到他可是能和蛟龙扳手腕的主儿,他就是一口气能喝干一桶白清露也不会觉得奇怪。倒是白猗扬,明明看模样只是位斯文清瘦的老神父,一杯一杯的竟与葛鸿来喝得有来有往。

        白清露托着腮看着,全程目瞪口呆。因为亲爹和舅舅的关系,她对酗酒的男性从无好感。可葛鸿来虽喝相不羁,可气势豪迈洒脱,倒也不惹人讨厌。相形之下,白猗扬饮酒的姿态则更为清空脱俗,全程眼神清明,不见半分醉意,仿佛杯中所盛的不是酒,而是白水,举杯的动作甚至不沾一丝烟火气,而是透着别致的属于异域的矜贵文雅。

        白清露暗想:“义父这酒量,说是酒神转世也不为过。我那位无缘一见的仙子义母,难道就是因为这个看上义父的?”

        她心里来回琢磨着,连白罂附何时退了席都未发觉,只有白猗扬似乎无意间含笑朝她投以一瞥。直到葛鸿来把酒都喝得罄尽,张开略有几分薄醉的眼一瞄,才发觉桌边除了乖乖陪坐的白清露外,已不见了自家甥外孙的身影。

        “这小子!”葛鸿来无奈的一摇头,转过脸道,“清露丫头,给你舅舅我再拿五瓶酒来。”白清露瞧了瞧白猗扬,后者清朗的面容也有了微醺之色,闻言点了点头。得了义父的应允,白清露这才推开了这扇迄今为止白家唯一没有被她所探索过的“神秘”之门。

        白猗扬的卧房大概是白家所有房间里最朴素的,床铺、帐子都是简洁的白,衣柜不大,倒是酒柜高高的几乎可以和屋顶相接,唯一的装饰则是镶嵌在柜子的铜制把手、绣在床帐边缘的漩涡花纹,这是白家中随处可见的装饰,精细而繁复的美感,只是看久了会让人眼晕。而在床头的墙上,则悬挂着一幅画。

        白清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画慑了过去,再也无法挪转。此前,她还未见过类似的画风,每一点色彩的光影都是如此的柔滑而细腻,真实得仿佛将一方风景、一个人完完整整的搬到了鎏金画框之中。

        画中是一个美得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女子。罗衣绿若芰荷碧叶,裙幅上妆点着孔雀翎眼状的金镶绿宝石,繁若星辰,华光皎赫。腰扎玉带,臂间挽披帛,那颜色皆如朝阳明金,灿烂得几欲流动。如此乱花迷人眼的奢华装束,放在其他女子身上恐怕会成为灾难现场,可在画中人的身上,竟无论如何也压不住那一捧雪样的丽容艳色。

        她手握金银丝缠裹的刀柄,刀身弯而雪亮,像一截烂银色的弯月。深黑纤长而卷曲的睫毛下,一双浓绿如翡翠的眼正凝视着刀锋所向,神色专注,仿佛天地间的风声都沉淀于那一点气机之中。

        画像的一角,以炎商、艾萨双语写着两行文字:

        奉至上之神指引,太初历19935年,雪山遇险,刀虹天降,逢葛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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