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阅屋 > 末法往事书 > 第39章 拉莱拉的美好之夜

第39章 拉莱拉的美好之夜


一派令人莫名压抑的冷寂里,白罂附就立在身边,他悄然摘着头发和衣服上的叶子。虽然周遭黑得不见半点光线,可他的衣、发仍旧泛着莹胧的银光,仿佛附着了一层又一层沉沉的星华。他看着白清露划亮了火折子,借着微光捡了几根松明,撕下衣服上的布条,捆成两支火把,一一点燃,明灭不定的火苗映出她绯红的两颊与拧得紧紧的细长的眉毛。

        “阿罂,我实在看不出这是哪里。我听我以前的舅舅说过镇子周围的山川和林子的地形,没有一处是这样的。”她将蛟鳞匕和火把递给他,不欲让他过于担心,便刻意的将语气放轻松了一些,“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或许没走多久就能碰上户人家,向他们问路了。”

        白罂附接过了火把,却没有动匕首,只道:“匕首留你防身。”

        白清露没有拒绝。此物对不谙武艺的白罂附而言,确实并无大用,反倒在她手里如鱼得水,不光可以护身,也能够保护到白罂附。她当即把蛟鳞匕插在腰带上,一手高高举起火把,另一手用一根长树枝拨开长草,充当探路的角色当先而行。

        二人一前一后,在林间默默地走着。本应充斥在夜晚森林间的虫鸣一丝也不闻,除了黑暗与彼此的呼吸声,似乎别无他物作为陪伴。明明不再有雪怪围堵,更没有巨大蠕虫那样的怪物追杀,本应该神经舒缓的时刻,可白清露就是放松不下来。隐隐的不安与警惕始终在她心头徘徊不去,如芒刺在背,令她始终紧绷着神经。不知是否是她过于多心,她总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周遭的黑暗似乎愈发浓重,甚至于……变得有若实质的粘稠。

        这种感觉很不合常理,可她就是这样感觉着,并且肌肉不自觉地绷紧,心跳与呼吸亦不由自主的紧凑起来。到了最后,她甚至能够听见自己胸腔之内那几如擂鼓一般紧张的心跳声。渐渐地,她几乎没来由的喘不过气来。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在白家的书籍里所看到的一则小寓言,故事的主角是两只青蛙。将其中一只被扔进滚水里,立刻被烫得一跃而出。而另一只则被放进温水之中,锅下点着柴火徐徐加温。那青蛙起初尚且舒适的游着泳,待得水温愈来愈高,高到它不可承受之时,它已失去了脱离险境的力气。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异国故事呢?”她拨开一丛拦路的荆棘,没头没脑的问自己,呼吸不自觉地急促,像是濒临溺水着拼尽全力的吸着气,“难道……”

        “我就是第二只青蛙!”仿佛于瞬间挣脱了什么,她灵台陡然一清,直觉的抬头,看见头顶的夜空不知何时竟沉沉压下,犹如一张无边无际的庞大黑幕,堪堪距离他俩的头顶只余数丈之高。原本若隐若现于夜幕之上的星辰赫然化作一只只眼睛,有的散漫的眨动,有的阴鸷的凝视远处,有的则垂涎的盯着下方。

        就在她的视线投来之际,所有的眼珠似乎有所感应,齐齐向她望来。那一霎时的诡异森怖,差点令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似乎唯恐她没被震怖而死,那夜幕还在缓慢地、不容置疑的朝她压来。所有凝视的眼珠离得越来越近,近到她已经可以看清那眼珠上密布的血丝一般的黑色线条。

        “呃……”密不透风的恐惧窒得她说不出话来,她哆嗦着发出一点破碎的喉音,颤抖着手指向了头顶,“阿罂……快,逃!”双脚似乎已经扎根在了原地,她确信自己根本没有逃命的力气,只能竭尽全力发出最后的提示,指望白罂附能及时逃走。

        身后的白罂附没有做出回应。可那原本渐渐逼近的夜幕也停滞了。似乎自身也未意识到会发生这样的转折,那密如蜂巢的眼珠忽然困惑地同时眨了一下。

        以一个无声的瞬间为分界线,白清露忽然发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恢复了正常。她第一反应就是急速转过身,要拉着白罂附一同逃命,却看见他正将一只冰白的手举起,修长的五根手指以一种堪称潇闲而随意的姿态,隔空捏住了那夜幕的一角。

        而后,他横臂向一侧扯去,像是艾萨童话里可以随意变出鸽子与鲜花的魔法师掀起一张轻飘飘的丝绒幕布一般,将那似乎可以吞噬一切的诡异夜色生生撕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霞光透缝而入。

        迎着越来越宽广明灿的日光,白清露望见西沉的红日就在白罂附身后,将他银灰的发丝,苍雪般的脸染做了温柔而朦胧的霁红色。

        她看得痴了。

        直到白罂附略含恼意地眯了眯眼,她才回过神,发觉自己正身在由小教堂回白家的路上,空中夕阳西斜,显然将至黄昏。尽管搞不清楚状况,但她着实的松了口气,脱口而出:“阿罂,我们回来啦?”

        白罂附点点头,注视着自己撕开夜幕的那只手,紫眸中似有怒恨之意一闪而过。白清露颠颠的跑近前,把住他的那只手,巴巴的说:“你方才是怎么做到的?阿罂你知不知道,你方才那一手简直俊极了!”

        白罂附不自在的甩开小少女的手,淡淡道:“没什么,我们回家。”说着便一马当先向白家的方向走去,身姿矫矫若云间游龙,飘然不可方物。白清露看在眼里,只觉得胸中小鹿乱撞,连带着两颊和耳根都有些发烧。她不明白这份悸动名为何物,只是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

        下一刻,他就被路面上的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扑地。

        白清露:……

        她果断反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假装对这帅不过三个呼吸就光速翻车的场面视而不见,只是努力了又努力,才勉强让自己没有爆笑出声。待确定自己真的不会再笑出来后,她才松开手,走了过去,蹲下:“阿罂。”声音似乎有点抖,不行,果然还是很想笑。

        她深深呼吸,板住脸:“要不,还是我背你回去?”

        白罂附努力了好几下才成功爬起来,揉着被摔得生疼的膝盖,黑着脸一语不发。

        剑戟关,这座极北雪原之城,屹立于三千雪山之间的山口,城由黑曜石砌成,城如长剑,三千雪山如戟,故而得名剑戟关。因城中酷寒,常人难以存活,城中只有朝天阙与装备了火暖珠的银甲军驻防,周围村镇群落无数,如群星拱月。

        在这轮“明月”的最中心处,矗立着重楼飞檐,皆以各色彩冰塑成,流光焕然犹胜世间至为名贵的珠玉,榫卯之间不见半点缝隙,浑似天衣无缝。这便是朝天阙驻剑戟关的分部之所在。而在这重重琼楼冰宇的最深处,坐落着一处华美院落,则是当今剑戟关镇守夜雪重的住处。

        在夜镇守的书房里,挂着一幅极富异国色彩的油画。画中阔叶的丛林野蛮生长,几乎淹没了大半画面,葱茏的枝叶深处,隐隐见巨大的獠牙勾勒出怪异的嘴巴。而上方的夜空漆黑如墨,漫天繁星凝驻为一只只漠然的眼眸,凝视着下方热烈而诡谲的夜色。画的一角是繁复纠缠如玫瑰荆棘的金色艾萨古语——《拉莱拉的美好之夜》。

        毫无预兆的,画布自内而外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仿佛有一只手从画中将其生生的撕扯开来,将原本完整的画幅破坏得支离破碎。镇守夜雪重负手立于画前,见状微微一笑,欣然回到书桌之前。夜明珠的明光骤然一暗,薄薄的黑雾徘徊在他的周围,模糊了书桌之上的情形。

        黑衣玄冠的男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急笔而书。

        我亲爱的小公主埃尔兰·温莎:

        原来我们都错怪了尤利西斯大人,他的孙儿并非被炎商女子的血统污染的毫无天赋的庸人,而是一位被秘密培养的天才。我可以肯定,尤利西斯大人在他的孙儿这个年龄,绝没有这样惊世骇俗的本领。

        我的女儿,我相信你会对他很感兴趣。虽然目前的他看起来非常叛逆,但我相信,在你的辅佐之下,他终会回归圣途。

        你的思女心切的父亲埃里希·温莎

        他取出一方印章,在落款处无声的盖上了,抬起,黑色的荆棘纹路赫然舒展于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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