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为她值得
顾无轩怔了怔，待反应过来薛大夫话里的意思后，脸上竟不自觉地浮起一抹弧度。
虽然那抹弧度很浅，但对顾无轩这样常年冷脸的人来说，也是很是难得了。
“这样不好么？”顾无轩反问道。
薛大夫闻言放声笑道：“好，怎会不好？好得很啊。”
他看着面前年轻男子的脸，精致而淡漠，眉宇间仍有一股朝气在。
宣雾和苏月都是处于年华正好的年纪，可以放肆闯荡，放肆去爱。
年轻，真好啊。
他暗暗感慨道。
日头稍稍小了些。
院里正中央有一棵古老的大树，顾无轩踱步到树下，感受到一股荫凉之后，抬起头望了望天空。
头顶上是枝繁叶茂的景象，透过枝叶间的缝隙，那湛蓝的天幕便被割成一块一块的图案。他看着看着，忽而想到了一年多以前，便是在林间泉中，和苏月初次遇见的。
不知苏月这番彻底醒来后，记忆又能恢复多少呢？
哪怕他现在顶着宣雾的身份，又用面具将真容掩下了，但他还是担心苏月会看出他身上的端倪。毕竟苏月是见过他只戴着人皮面具时的那张脸的。而那张脸虽和他的真实面貌相似度不太高，但也像个三四分。
凭着苏月的聪明程度，只要想起了一年多前的那件事，恐怕早晚都会看破他的身份。
届时，他又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和她相处呢……
苏月整整睡了一个时辰。
因为有安神香的缘故，她再也没有被梦魇所扰，睡得很舒服。
在这般休养之下，再加上泡了薛大夫特制的药浴，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了许多，身体的状态也好了不少。但真正的难题却来了。
苏月盯着眼前那碗黑乎乎的药，还未凑得太近，便闻到了那股实在是让人不想再往前一步的浓烈味道。
顾无轩看着她这般为难的表情，心下也有些不忍，但还是严肃道：“喝了。”
苏月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犹豫作难的神态。只见她一双略带英气的秋娘眉微微蹙起，一双黑眸里写满了抗拒。她其实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怕的性子，她可以忍住所有疼痛和暗伤，但却忍受不了这味道古怪至极的汤药。更何况她一闻到那药的味道，就觉得头脑发昏，有些犯恶心。
她默默后退，然后为了压住那股恶心感，不停地咽口水，“我……我觉得我不用喝，已经好了。”
顾无轩眉头一皱。
他还是第一次见女子这般表现，他虽看着不想刁难，但这药也不能不喝。
“我可没耐心，让你喝你就喝，你不是一贯勇敢得很么？怎么现在被一碗汤药吓成这样？”
虽然他觉得这样的苏月才像个女子般可爱，但他可不能纵容她。
苏月又瞅了那浓稠的汤药一眼，随即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猛地往后退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我说了不喝！我的身体我知道。”她破天荒地使了一次性子。
她方才莫名想起这副身子被她的仇人染指过一事，心里顿时羞愤不已。百般情绪作祟之下，她竟生出了几分委屈感，这脾气也就无端地发出来了。
当时的她还没意识到，宣雾于她来说已经不算外人了，所以她才能在宣雾面前毫无掩饰地发脾气，这要换了慕念或是齐磬，她可能都不会这般的。然而等到后来她发现宣雾于她来说是那般不同时，却又面临着良心的熬煎。
顾无轩见女子这样使性子，心里没有觉得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这样的苏月，才是有生机的，才是活出了她自己。
人和人的相处间，总也是这个道理。相处时一直和和气气的那不是真的亲近，能接受所有的好与坏，怒与喜的人，才是真正能与之亲近的人。他儿时便总盼着能在家人面前耍耍脾气，可他的父亲不爱搭理他，下人们畏惧他，左右他想使性子，都是没地方使。
所以现今他看到苏月这般反应时，他才心生怜惜和宽容。
“我给你找点解苦味的东西，然后你再喝。”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伺候的顾大将军，第一次面对别人发脾气还这般包容，甚至还主动挑下了这个哄人的重担。
虽然哄得很正经很别扭，但左右是哄了的，而且他为了苏月还要去当个跑腿。这要是让将军府的人知道了，肯定会觉得自家主子性情大变，往严重里说那就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苏月闻言简直愣在了当场，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宣雾已经转身离开了，留她一人呆在原地。
她心想，刚刚她见到的人，真的是宣雾吗？
莫不是有人冒充他？
她怀揣着那些疑惑，静静地坐着，等待宣雾归来。
薛大夫正懒懒地睡在院里的躺椅上哼着小曲，晒着太阳。听见脚步声后，他睁开眼。
“是不是，来跟我要些甜食蜜饯？”
顾无轩一愣，随即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薛大夫的眼睛。”
“那是。”
薛大夫听罢，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得意地瞥了宣雾一眼。
他心想他都这把年纪了，年轻人之间那些弯弯绕绕他还能不懂？他早就料到宣雾会找他。
不过这也证明，宣雾这人对苏月还真是好，毕竟这宣雾一看也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应该从来没伺候过人的。而今以宣雾这样的性子和架子，却能来给苏月找点蜜饯，实在难得，难得啊。
“我这里本来是不会有什么甜食蜜饯的，但还好你走运，前些日子有人给我送了些过来，我正愁放着没人吃呢，可巧今天就被你们赶上了。”
顾无轩拱了拱手道：“多谢薛大夫割爱。”
薛大夫：“欸，说这客套话作甚，要给钱的。”
顾无轩轻轻笑了笑，“肯定。”
说着他就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来。
“这是这次所有的费用。”顾无轩道。
薛大夫看着都直了眼。
这宣雾出手，也是大气得很。这一锭银子掏出来，就是他带着苏月再来看个两三次的病，那都是绰绰有余的。
“多了多了。”薛大夫推辞道。
顾无轩：“不多，给她看病，值得。”
薛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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