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中毒

“刑部掌法律刑狱，是百姓心目中代表着公正公道公平之处，是朝廷的良心所在。你身为刑部尚书，理应持身公正、践行《律典》，追求公正公道公平，查明真相，维护世间正义。你却炮制冤案，随意栽赃，草菅人命，你对得起身上这身官服吗？”黑白怒不可遏一字一句呵斥道，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身娇肉贵的蒋尚书痛得叫了起来。

        “黑讼师，黑讼师，有话好好说，你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蒋松这副怂样惹得黑白怒火更盛，手下的力度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又加重了几分。

        蒋松跟被宰的猪一样叫了起来。

        黑白弯腰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卷宗和证词。

        “让侍卫走开，我们进宫面圣，请陛下瞧瞧蒋尚书的杰作。”

        “走开走开。”蒋松对着侍卫们喊道。

        黑白把蒋松挡住自己身前，缓缓走出牢房，侍卫们则一直在几步远的地方跟着。

        “大人！”刚走出牢房门口，黑白在立案处见过的中年官员便冲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黑白的错觉，她察觉中年官员给了蒋松一个奇怪的眼神，似乎在询问什么，而被她扼住脖子的蒋松用尽全力点了点头。

        中年官员了然点点头，冲跟着黑白身后侍卫首领使了使眼神。

        黑白意识到情况不妙，掌心运力，提防侍卫的攻击。

        侍卫首领猛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打开盖子将瓷瓶里的白色粉末向黑白撒过去。

        黑白和蒋松正好处于下风，粉末借助风势，向两人劈头盖脸袭来。

        黑白连忙闭气，但慢了一步，已经吸入了些许粉末。她立即察觉脑袋开始眩晕，手脚渐渐无力，无法再拽紧蒋松。

        她的手刚松开，蒋松便人事不知晕倒在地。

        “拿下这个恶徒。”中年官员指着她对侍卫们下令。

        黑白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她看到一群侍卫凶狠向她奔来，她想出手抵抗，却是有心无力。她的身子软地像煮熟的面条，慢慢向地面倒下去。

        就在她的身子与地面快亲密接触时，一个侍卫突然飞身而至抱住她，为她拦住其它侍卫的攻击。她觉得这侍卫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她还没想起来到底在哪见过，就彻底失去意识。

        自等不到刑部是否立案通知书的黑白春风满面说要来刑部瞧瞧，元礼便悄无声息跟着她。看到黑白被带进牢房后，他偷了一套侍卫服，又用之前走江湖时学会的一点易容术做了简单的易容，藏在侍卫中间。

        他万万没想到，堂堂刑部居然会使上江湖正义之士都唾弃的蒙汗药。

        他一手抱着昏迷的黑白，一边游刃有余挥舞手中的长剑逼退侍卫。

        元礼的身手在江湖上都叫得上名号，对付只会些拳脚功夫的刑部侍卫绰绰有余。他使出全部功力荡出一个剑花逼得侍卫们集体往后退了一大步，趁机运气轻功，带着黑白飞离刑部大院。

        侍卫首领领着侍卫作势要追上去。

        “不用追了，她跑不了，快看看大人。”中年官员看都没看元礼离去的方向，急急扑向昏迷在地的蒋松。“快把解药给大人喂下。”

        侍卫首领从怀里又掏出一个蓝色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给蒋松喂了下去。

        吃下药丸没多久，蒋松便悠悠醒转过来。

        “大人，刚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歹人，把黑白给劫走了。”中年官员立即汇报道。

        “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能跑到哪去！？跑了更好，跑了我们才有更多事情可以做。”虽然刚从昏迷的状态醒转，但蒋松立即根据最新情况想好了新的计策。“我去见见孟大人，你派人去通知余尚书过来一趟。”

        “好。”中年官员应承着，立即安排人去请工部尚书余伏池。

        元礼抱着黑白一路疾奔，最后在一条无人的小巷停了下来。他曾闯荡江湖多年，自然知道如何应对江湖必不可少的蒙汗药。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在双目紧闭的黑白鼻子底下晃了晃。黑白猛地打了一个喷嚏，随即睁开了眼睛。

        “你是？”黑白狐疑端详着眼前陌生中透着熟悉的脸庞。

        元礼笑了笑，伸手在脸上擦了一下，抹去易容的药物，露出本来的容颜。

        “你居然还会这个！？”黑白颇有些吃惊。

        “江湖雕虫小技而已。”元礼语气平淡道。

        “刚才他们给我撒的是什么？”黑白想起刚才那一幕，问道。

        “蒙汗药。”

        “蒙汗药？戏本小说里，卑鄙无耻小人才会用到的蒙汗药？哼，倒挺符合那群大人们的身份。”黑白虽然对堂堂刑部里出现下三滥的蒙汗药有些意外，但随即想到那些大人不过是披着大人面具的无赖，也就释然了。

        “你今日在刑部闹了这么一出，我估计刑部不会善罢甘休。”元礼忧心忡忡，“我在江湖上有几个朋友，不如你到他们那小住一段时间，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再接你回来如何？”

        “他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我在等着他们不善罢甘休。”黑白无所畏惧道。

        “黑白，”元礼往日英俊朝气的脸上此刻乌云密布，“我曾闯荡江湖数年，又已在捕头这个职位上呆了几年。人们都说江湖腥风血雨邪门歪道之人心狠手辣，可其实腥风血雨心狠手辣从来不只存在于江湖。黑白，这世间，有种畸形的真相，叫做权力的真相。”

        元礼点到为止，脸上的不安之色更浓厚了。

        他并非不知道权力的可怕，但第一次亲身残酷意识到权力与真相居然有因果关系时，还是忍不住浑身战栗。

        “我一直很满足于区衙捕头的职位，在这个位置上，可以为低到尘埃里的苦难之人帮上一些忙。可我错了，我应该再强大一点，才能保护你免遭权贵的欺压。”

        西城区区衙曾是意城九大区衙中最没有存在感的区衙。但自元礼到任后，不到两年的时间，西城区区衙便成为了九大区衙的龙头。廖启天曾向刑部和大理寺举荐他，刑部和大理寺也曾多次向他抛出橄榄枝，但他都一一拒绝了。

        升官发财从来不是他的本意，守护一方平安才是他的初心。

        但此刻，面对想守护的人被权贵欺压，他痛恨自己位低权微无法正面与权贵一较高下，只能谋划暗地里予以痛击。

        黑白握住元礼的手。

        “你放心，这世间，能欺压我的权贵还没生出来呢。在我面前论权贵，哼，他们也配？！”黑白傲然道。

        元礼将疑惑不解的目光看向她。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黑白拉起元礼，向街口迈步。

        黑白领着元礼穿过三条街巷，进入意城最富盛名的碧落街。碧落街是高官权贵的住宅区，街道宽阔，栋栋宅院奢华。黑白走到街尾一栋悬挂着‘河清府’门匾的宅子大门前，伸手扣住门环拍了拍。

        门很快被打开，一个白发苍苍的门房看到黑白后，立即躬身行礼。

        黑白点了点，领着元礼走进院子。

        “河清？”元礼喃喃低语道。

        他虽然对朝廷高官姓甚名甚没什么兴趣，从来也不会主动去留意打听，但‘河清’二字实在是如雷贯耳。

        河清长公主的名讳在齐国几乎是家喻户晓。

        这是一名传奇的女子。倾国倾城，文武双全，上马能战下马能辩。十七岁时在度国宴席上挫败立国代表不过是她微不足道的战绩之一。她十八岁便上了战场。哪里有恶战便往哪里冲，向来身先士卒，尽显巾帼本色。齐国边境每个国家的将领都跟她交过手，都对这名齐国公主予以敌人最高的敬意。她守护齐国边境十年的太平，最后以公主之尊下嫁给当时齐国一名普通的边境将领，现如今的左相云励广。

        “没错，这里是河清长公主的府邸。”黑白领着元礼，轻车熟路进了一间厢房，在一张圆形餐桌跟前坐下来。

        元礼在她对面坐下，心中的困惑因为黑白的解释更盛了几分。

        两名十六七岁的绿衣丫鬟迈着比猫步还要悄无声息的步伐走进房间，将几碟没有丝毫热气的点心放在餐桌上，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黑白拿起一块点心吃了一口，像想起什么似的，冲着丫鬟们喊了一句。

        “让厨房弄些热的点心送过来。”

        丫鬟闻言似乎愣了一下，方才躬身回话。“是。”

        “你是不是认为我太不懂礼貌，到了河清长公主府上，却把这当成自己府上，太过随意。”黑白嚼着点心，笑着看着欲言又止的元礼。

        “这如果真是河清长公主府上，我们未经允许，似乎不应该这么随意。”元礼斟酌了一番，道。

        黑白大笑了起来，元礼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看着她。

        “也对，”黑白停止了笑意，自我嘲讽道：“有谁会想到，我这么一个生活在暗无天日地下的老鼠，居然跟这富贵逼人的府邸还能扯上关系。有谁会想到，我居然是河清长公主唯一的女儿。”

        河清长公主的女儿！

        七年前，他在那座破旧的古庙遇到那个杀气腾腾却又痛苦万分的少女，居然是高不可攀北斗之尊河清长公主的女儿！

        元礼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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