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长角兽粗重地喷着鼻息，唾沫星子在空气中飞散着，它似乎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感到有些不安。

        宁芙还在唠叨着，对我刚才提出的计划表示怀疑：“我再确认一下，你应该很清楚，如果狩猎过程中对人民的财产造成了损失，这部分的损失也必须由我们来赔偿吧。”

        “我当然知道，不然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功夫做这些事了。别再废话了，快把它绑起来吧，要是到时候绳子松了可就全部白干了。”

        我们将长角兽用绳子系在一块板子上，这家伙看上去很紧张，但却没有反抗之类，不愧是巨人们的牲畜，脾气温顺得令人难以置信。

        宁芙似乎还是有些困惑——大概是因为她不明白我到底想做什么。

        “宁芙，你知道什么是钓鱼吗？不是用矛来刺或是将水排干之后再去捕鱼，而是让鱼自己上钩。”

        “用诱饵来把鱼吸引过来吗？”

        “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诱饵还是会被鱼吃掉啊。”她有些忧伤地叹了口气，一直盯着那头长角兽看，好像它底下的那块木板就已经是屠宰用的案板一样，“实在是不幸。”

        我正要说些什么，她便又继续说着：“已经被吃掉了不少牲畜，现在想要解决怪物，却还要继续牺牲牲畜才行，要是这样也还是不能干掉那只沙虫，牧民们的损失也太大了。”

        原来不是在心疼长角兽啊……我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信不过我？我不仅能把沙虫干掉，运气好的话，还能让这诱饵也活下来。”

        “真的？”

        “真的。”我看着宁芙，她戴着头盔，我看不见她的表情。我只知道刚才那句承诺我也未必能兑现，只是希望她安心准备作战才这么说。

        已经是黄昏了，太阳很快就会落下去，阳光已经不再像刚才一样炎热了。

        如果是野生的食草兽，便会在这阴凉时分出来觅食，再因为未能看清脚下的陷阱沉入沙地，落入沙虫的口中。

        我们把长角兽放在木板上，木板一头系着绳，与一个绞盘链接着，以便一会儿把它拉上来。

        我把木板推到沙坑陷阱的边沿，松散的沙土被重量压垮，木板一侧自然地倾斜下去。

        宁芙和那位牧民用绞盘缓缓地放着绳子，牧民时不时伸长脖子望向逐渐滑落坑中的长角兽。

        长角兽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或许是贴着沙坑底下的肚皮感受到了沙虫的动向，鼻息变得更加急促起来，还试着挣扎了几下，绑绳并没有松动，绞盘继续缓缓地往下放绳。

        一滩水渍从木板底下淌下去，这畜牲似乎是被即将发生的事吓得尿了出来。沙虫一定能闻到这气味，这是陷入沙坑无法脱身的倒霉蛋特有的味道。

        我感到脚下的土地震了一下，紧接着是砂石细小的摩擦声，长角兽发出惊慌的惨叫声，我急忙挥手示意将木板拉回来。

        从沙坑底部伸出一对大颚，咬碎了木板的后半截，长角兽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摆脱身上的绳子，绞绳紧紧地绷着，往回紧收，那对大颚的主人紧随其后。

        果然是一只巨大的幼虫，因为肥胖的缘故看上去甚至比成虫还要更大一些，它大概已经达到了幼虫期的末尾，即将进行蜕变。

        沙虫会在雨季完成最后一次蜕皮和化蛹，这是因为雨水能够湿润它们的表皮，让这一过程更加容易，而成虫所需要进食的植物也同样是在雨季到来之后出现。

        对这样的幼虫而言，送上门的大餐是无法阻挡的诱惑，即使是要暂时离开洞穴也一定要吃到嘴里，那大颚紧追着面前的木板不停地开合着，蠕动的刚毛让庞大而肥硕的身体来到地面之上，继续对猎物穷追不舍。

        我抽出一支箭，向着长角兽身上的捆绳射去，背上的系绳一下子被掠过的刃片割开，其余部分也被长角兽扯开，这头畜牲一下子高高飞跃起来，随即向着牧人们的聚落逃去，拉着绞盘的巨人也随之而去。

        沙虫正要回头钻入自己的洞穴，可在那个方向迎接它的是我的箭矢和宁芙的利刃。比起成虫完全成型的硬壳，幼虫的甲壳虽然也很坚固，但却难以持续承受冲击。沙虫因疼痛而后退，不敢继续返回巢中。

        其实如果它不顾一切地往这边冲过来，我们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办法来阻拦，但虫子终究是虫子，遇到了会伤害自己的东西就本能地躲避，勇气和智识一类的东西并不是它们简单的脑子能够理解的，因此才会被留在地面上成为我们的猎物。

        宁芙将自己的武器附上奥能，在沙虫的壳上割开了许多伤口，刺鼻的血流了出来。我则用附带着奥能的箭将这些伤口再次扩大。这样下去，很快它就会耗尽体力。

        但野兽并不会甘心就这样死去。它似乎是发现单纯地挥舞自己的颚或者使用身体碾压无法打中我们，便挺直上半段身体，从口中喷吐出液体来。这液体其实是沙虫的消化液，具有很强的腐蚀性。由于代价高昂，通常沙虫并不会使用这种方式来捕猎，这一招完全是陷入绝境时的自保手段罢了。

        但这自保手段的确起到了作用，腐蚀性的□□逐渐在地上流淌开来，虽然对在远处靠长戟和弓箭进攻的我而言并不难继续躲避，但对在它身边的宁芙而言，所能立足之处越来越少，只能被迫后退，由于顾忌这样的攻击方式，我们的攻势逐渐放缓下来。

        若是强行继续刚才那样的攻击，说不定会被沙虫击中。我们对沙虫所能造成的有效伤害可以说降低了一大半，如果它反应过来，硬扛着现在的攻击回到地底洞穴里的话，那可就不好办了。经历过这种事情却还活下来的野兽，之后只会变得更加狡猾，而它因为这次消耗而再次被扩大的能量需求则只能靠吞食更多的猎物才能满足了。

        这家伙比我预想中得更大也更顽强，按理来说它现在已经死了才对，但大概是因为即将化蛹，比起过去所讨伐过的沙虫更加强壮，也有着更坚定的求生本能，奥能和火焰的箭矢都无法阻止它尝试着转向原来的洞口，或许很快就会尝试从这里逃脱。

        宁芙正挥舞着手释放着某些奥术，或许是刚才从沙虫的腐蚀液中逃脱时受了什么伤。

        我正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却看见她的手中释放出一道奥能。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之所以说是陌生，是因为我从未见过别人像这样使用奥能，而之所以说熟悉，则是因为她所用的正是和我一模一样的方式。

        我忽然意识到她的能力比看上去要恐怖得多——并不只是简单的“疗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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