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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叛徒


军医前来禀告送去的毒囊证实与之前的一致,属同种奇毒,制毒所用的原料均只生长在狮月城境内。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毕竟他可是陪着你打了这么多场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叛徒是辛家军参谋之一,出身贫寒,但辛琰挑人只求眼缘,从不计较出身。他也没让辛琰失望,从军之后大大小小战役都出谋划策,不说百战百胜,却也赢下至少七八成的战役。

        可就是这样一个得到从上至下所有辛家军信任的文士,最终倒戈相向,算计着辛琰和所有辛家军,令他们战死异乡,马革裹尸还。

        辛琰闭了闭眼,好些时候才道,“军法伺候,押送回京。”

        见将士领命出去,他又开口叫住,“文人身躯羸弱,下手切记轻重,别把人打死了。”

        将士点头,离帐而去。

        “为何这样看本将军?”

        军医暗暗摇头,“我还以为你会要求攻打狮月城,毕竟人证物证俱在,就等你一声令下。”

        “你相信那是他们的手笔吗?”

        “我说不信,你就会听吗?”

        军医比那叛徒还早参军,是辛琰竭力邀请而来。但随着那叛徒参谋越发受到推崇,军医便渐渐有些边缘化,除去治病救人外,他大多时间都是泡在药房里研究医书。前世叛徒不断使计离间他与辛家军的关系,还害得他最后病死在异国荒漠,尸骨无存。

        一个医了一辈子病的大夫,结果被他最信任的病人们抛弃,死在病痛之下。

        那时不论辛琰捅了叛徒多少刀,带领将士们冲着茫茫黄沙唤了多少次,都再也换不回他的回应。

        “秦艽,是我识人有误,我向你道歉。”

        秦艽哼了一声,想到什么,问道,“证据这么齐全,你怎么反而发现是他人在捣鬼?”

        “就是因为太全,才觉得古怪。”

        辛琰重生在第二波刺客来袭之后,在此之前秦艽与前世的辛琰说过这事不对劲,可那时他与秦艽之间已发生些嫌隙,又加上叛徒有意无意的挑拨,他压根不信。

        在第二波刺客偷袭之后,当即下令点兵奇袭狮月城,秦艽见形势控制不住,在请他来复诊的时候,抡起边上扁担把人打晕。

        他怎么都没想到,醒来之后的辛琰内里已然换了个芯子。

        “我仔细想过,狮月城没有向我们动手的理由。他们的确好战,但不至于敌我不分,更何况,我们已经打算跟他们合作建立商路。在这种节骨眼上,他们突然袭击,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看来那扁担还真是把你打清醒了。”

        辛琰笑了笑,这么一想,他过去还真是有些冲动易怒。

        虽然过去秦艽也是这么一扁担把自己打昏,但自己最后还是先斩后奏发动与狮月城的战争,理由是他们杀了辛家军一名将领和京城派来的押粮官。如今想来,他们死得的确有些蹊跷,尽管那时候获取到的消息是狮月城不满贸易分成才会痛下杀手。

        “我听信使说前两日京城来了信,还是加急的,可是发生什么事了?”秦艽话里难掩焦急。

        辛琰知晓他是记挂自己还等在京城的未婚妻,宽慰道,“是我的家书。傅家一切安好,放心。”

        “辛太傅寄来的?那我知道了,定然是同你说那些皇子学业如何好,催你多多读书。天底下的长辈都一个样,我们家那老爷子也是隔三差五托人耳提面命,生怕我会给他丢人似的。”秦艽抱怨一番,听有将士来请他去瞧诊,起身走了。

        他离开不久,辛琰取来放置在军折最上头的信件,小心翼翼地倒出,是一封短信,并两朵晒干了的木槿花。

        信上只有一句话——小心冯路明。

        落款只有一个顾字。

        冯路明便是那叛徒参谋的名字,这名字还是参军时辛太傅重新给他取的,愿他逢路皆遇光明。

        辛琰盯着冯路明的名字好半晌,眼里像是要燃火,待视线落到顾字上时,那眸中怒意逐渐淡去,化作千般万般柔情。

        食指指腹在字上摩挲,口中亦轻轻唤出几声阿顾。旋即,他放下信,捻来一朵木槿花,像个虔诚的信徒般,在花瓣上缓缓落下一吻。

        还在思索卷上算术题的程君顾忽觉脸上一热,心想许是炎夏将至。

        每逢炎夏,画棋必然会做上一大锅酸梅汤,送到井底用冰镇着,晚饭前来上一碗,解暑又开胃。

        回回辛琰跟着爷爷来蹭饭,他必定是要先喝个两大碗再走,有时还跟程家大哥比拼,有一回两人喝到肚胀呕吐都没停,还是辛太傅和程夫人一人揪一边耳朵把人拖走,才止住这不明意义的争斗。

        临死前那些日子,程君顾就是靠着这些记忆支撑着,不住安慰自己只要再等一等就能与他们重逢。最后,她也的确等到了。

        三天的考试转瞬即逝,走出考场的学子神色各异。

        程君顾是最后几个走的,想去寻云慧姑姑说话。不想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云慧姑姑在最后一场考试钟鸣声之后就随宫里的人回去,说是皇后娘娘头疼病又犯了。

        程君顾难掩失望地道别传话的官员,走出小院。

        将至院门,就听身后传来说话声,转头一看,是个书生打扮的青年。

        青年一身灰布衫,洗得有些发白,手肘处还打了块与衣色相近的补丁。整个人瞧上去文质彬彬,就是有些瘦弱,风一吹就能把他吹倒。

        程君顾在脑海里搜寻一番,并无跟此人有关的记忆。

        “学生沈长英见过程四小姐。”

        沈长英?

        程君顾又看了他两眼,脑海里骤然闪过些画面。

        沈长英,大皇子府的门客之一,那时正是他传信告知画棋的死讯,也是他守在画棋尸身旁保护她不再受野兽的袭击。

        当年程君顾参加补考遭受千夫指责,正是由这个沈长英起的头,后来他凭借此‘功绩’入了大皇子府。即便最后他替程君顾堂姐还有画棋收了尸,但程君顾在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有种强烈的膈应感。

        “有事?”

        程君顾对于这种小人可给不了什么好脸色,但她毕竟代表着程家,不好直接甩脸子,只能以普罗大众熟知的平静模样做出回应。

        沈长英抬手,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学生多谢程四小姐。”

        程君顾饶是对他有诸多不满,也还是被这一句突如其来的感谢闹得有些措手不及。不等她细问,沈长英转身打算离去。

        “沈先生。”

        到最后,程君顾还是狠不下心来。

        “读书人知礼明理,切勿为一时蝇头小利,一人挑拨煽动,就忘记自己的初心。做人,求的终究是个心安。”

        沈长英驻足良久,最后回了句长英明白。

        至于他是否真的明白,程君顾不想探究。倘若他真打算重蹈覆辙,继续一错再错,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思至此,程君顾叹出一口气,推门出去。

        画棋正站在不远处巷口等她,程君顾快步上前,问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

        “小姐久久不出来,我便去问考场里的人,他们说你来了这儿。小姐可是来见云慧姑姑的?”

        “可是她先一步回宫去了。”

        “皇后娘娘这病来得急,眼下太医院好些太医都入了宫。”画棋边走边说,又举了下手中的食盒,“云慧姑姑说小姐爱吃她做的板栗酥,本想等小姐出来后亲手给你,但宫里来人催得急,只得交由我转交。”

        程君顾环顾四周,道,“回去细谈。”

        画棋微微蹙眉,跟上她脚步,匆匆返回。回房关上门后,她才重新开口,“方才可是有人偷听?”

        “没见着,但还是留点心眼也好,毕竟这京城盯着程家的人可是数不胜数。”

        说着,程君顾忙不迭打开食盒,咬进一大口板栗酥,眼神一下子就亮了,喜道,“慧姨的手艺愈发好了。画棋,你也吃。”

        画棋在她对面坐下,拿过她递来的板栗酥,问起程君顾延迟出门的原因。

        程君顾强行咽下口中食物,“遇到个不大顺眼的人,敷衍了两句。”

        画棋见她神色不佳,没再问下去。

        板栗酥好吃,但吃多了嘴里容易泛酸。画棋数着数跟程君顾分食,对方想多吃一块都不行,程君顾要耍赖,她便说要留给辛太傅。

        “说起辛爷爷,你送糕饼过去的时候帮我打听件事。”

        “小姐想问皇后娘娘的病?”

        “画棋不愧是画棋,冰雪聪明。”

        画棋摆手让她莫要给自己戴高帽,程君顾又道,“我考试这三天,城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陛下彻查之事有了结果,是大皇子派去的人,他们不堪审讯,在狱中自尽身亡。”

        “所有?”

        “不,其中一个是跟其他犯人抢夺食物时被打死的。据说事发突然,狱卒赶来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我听说打人的是群死刑犯,他们平日里就作威作福,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只怕刑部那儿也很难奈他们何。”

        “被抓就赴死,还真是挺符合大皇子府培养门客的喜好。”

        画棋低头吃板栗酥,不住摇头,看上去并不认同这种做法。

        程君顾心知肚明,这群人根本就不是大皇子府的人,而是四皇子蓄养的死士假扮而成。

        上一世四皇子就带她去看过那个秘密之地,那时候他说是昭华夫人为他精挑细选的门客,程君顾后来还帮着培养过一阵,还让自家大哥和辛琰教了他们防身武术和小部分兵法,现在想来,当时四皇子的说辞当真是有不少漏洞。

        “陛下可有惩戒大皇子?”沉默片刻,程君顾再度发问。

        画棋点头,“大皇子当时声泪俱下,直喊冤枉,说是要回府细查。晚些时候,便传出大皇子妃被休,逐出皇子府的消息。至于缘由,小姐当是明白。”

        “妇人善妒,越权惩治?大皇子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一阵喧嚣,画棋开门去看,见门外站着个小丫头。

        “画棋姐姐,程四小姐可在?”

        程君顾闻声出门,发觉来人是大皇子妃的陪嫁丫鬟之一,忙问发生何事。

        “程四小姐,我家小姐投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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