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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和离


事情真正发生以后,邱意浓一颗心反而落到了实处。她垂眸,叫吴知文难辨神色,声音一如往昔那般柔和,“为什么?”

        她这番情状在吴知文预料之中,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同乡赴考之人如此多,师妹提前得了消息也不算稀奇。

        “是我对不住你。”他眉间是展不开的愁绪,“只是浓浓,户部侍郎家命我休妻再娶。你我两家人微言轻,如何抗衡得过?”

        吴知文细细为邱意浓讲述了缘由,京中素有榜下捉婿的传统,那日唱名以后,皆知他是今科最年轻的进士。户部侍郎家看中他的才貌,与他提了婚事,得知他有妻室也没放弃,只说可以休妻。

        “他们以家人和你的性命威胁我,浓浓,我不敢赌。”吴知文愁眉不展,一双眼里俱是悲伤,“我不愿让你背上被休弃的名声,只是,我也实在违逆不得。”

        “鱼死网破又如何?”邱意浓不是无知少女,她爹有举人功名,尽管没有官身,即使对方势大,但若她铁心进京去状告对方,亦有一搏之力。高门大户都要脸面,做事如何会这般不顾头尾?分明是他不欲坚持而已。

        “浓浓,你知我心中抱负。”他终于不再一味推脱责任,说出了自己的意愿,“我欲入仕,若当真鱼死网破,那必横生波折,是我对不住你。”

        吴知文面带愧色,眼中却深情款款。

        邱意浓望着她心仪之人,忽而笑出了声,“师兄,我曾经以为,这世上再没人比我了解你。”

        她的少年,知恩图报、温柔体贴、心怀抱负,婚后也不贪花好色。她以前知他一心出人头地,却没料到,这心思如此之重,重到他要放弃她。其实早就可以看出来了,他少时求学就多宿于镇学,极少归家;婚后不久也同她搬回镇上,很少回吴家村。家人,永远是他忽略的那一个。

        “原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低估了他对权势的执念。昏黄的烛火在邱意浓脸上覆上一层阴影,她很平静,这份平静让吴知文有些惊疑,这事态的发展,似乎有些不对……

        “好,师兄。”邱意浓抬起头,已然热泪盈眶,但她强忍着没叫眼泪掉下来,这番情态叫吴知文安心之余又带了些心疼,于是作势抱她,却被邱意浓避开,“我祝师兄得偿所愿、官运亨通。”

        事情似乎有了定数,这在吴知文预料内,然而他望着眼前故作坚强的妻子,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超出了掌控。应是我多想了吧?他如此思量,毕竟师妹对他的情意做不得假。

        都说灯下看美人,何况这美人还梨花带雨。事情初定后,吴知文望着文弱的邱意浓,心中终于升起那么些不舍,他牵起她的手,“浓浓,此次亦是逼不得已。你放心,待我日后……”

        “师兄——”邱意浓打断了他,抽手而退,那眼神竟有几分新奇,仿若头一次认识吴知文一般,“我永远忘不了十三岁那年的春日,也是真的心仪赠春于我的少年郎。我自不会成为你前路的阻碍。”所以,莫要再提那些叫我恶心的话了。

        邱意浓吐出这番话语后,含泪不舍地望了眼她爱了六年的人,然后转身向书房而去。她的背影都透露着一股决绝的意味,吴知文目光跟随着她,只觉手中一片空落。

        “吱呀——”

        阖门的声音惊醒怔忪的吴知文,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内心隐隐觉得不舍与遗憾,他最开始怕夜长梦多,但如今这般,倒不如明晨再提。罢了,一别两宽,达成目的的他无暇多思,反正此后也再难有交集了。

        第二日一早,邱意浓就起身回了邱家。和离一事自是瞒不住人的,户籍、财产等等都需要分割,但她万不能再住在吴家了,而且,总该叫她爹先有个心理准备。

        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邱举人知道后,怒发冲冠,当即想要给吴知文一个教训,邱意浓拦住了他,“爹,不必过多纠缠。”

        “我竟不知他如此狼心狗肺,浓浓,你别怕,爹会为你讨回公道。”

        “爹。”邱意浓扯住她爹的衣袖,摇了摇头,“不值得的,他有他的青云志,我们犯不着以卵击石。”

        她十分冷静,“何况他还能以七出之罪休弃我,撕破脸皮对我们不利。”

        这份冷静叫邱举人心疼,他情知女儿说的在理,可心头的怒气如何都咽不下去,然而他到底是愧疚的,“浓浓,都怪我看走了眼,竟引狼入室。”

        吴知文金榜题名之路,若要问谁付出最多,除全心教导他的邱举人之外不做他想。拜师后他从未收过他的束脩,还常常给他钱财资助,那些书籍、批注……一笔一划都饱含着他的心血,如今这般,相比起被背叛的愤怒,实际上更多的是悲哀与痛心。

        “反正都已成定局,不如好聚好散。”邱意浓对上她爹震惊的目光,“爹,我知你的想法。可是任他背上负心薄幸的名声又如何?他姿态做得足,再加上女儿成婚四载无所出是事实,世人对男子多有宽容,骂名终会消弭。倒不如顺他意,为自己多谋些好处。”

        她一直是个聪慧的姑娘,即使遇上被和离这等恶事,她也冷静地筹谋着对自己尚算有利的局面。

        邱举人呐呐难言,望着神情坚决的女儿,尽管心中苦涩,还是决定尊重她的意愿。

        这事便定下来了。

        邱意浓去抬回嫁妆之时,吴家二老望着她欲言又止,嫁妆收拾得妥帖,她还找到了一盒压箱底的碎银。她叹了一口气,她对二老没有恶感,也懂他们的小心翼翼、欲言又止,但她也确实不需要吴家的补偿。

        邱意浓将盒子放回到桌上。

        她搬回了邱家,城西的小院也被折价卖了出去。日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吴知文赴任之前,提着礼物来拜访恩师,他做事一向妥帖,即使“吴进士受迫和离”一事在恒安镇传得沸沸扬扬,他依旧在众人的目光下提着礼物站在了邱家大门前,他当然没能进门。

        他似乎清清白白,在传闻中扮演着一个迫于强权,不得不辜负发妻的无奈“丈夫”的角色。大多数人都为这对被棒打的鸳鸯惋惜,暗斥高门的强势与无耻,对吴知文的选择也颇能理解,对邱意浓,就只剩下同情与惋惜。

        真可笑啊。邱意浓冷眼旁观着事态发展,安抚着愤愤不平的小桃灵,“桃桃,无事。”

        今科会试是二月二十,殿试在它一个月后。邱意浓私下问过张师兄,吴知文被户部侍郎请去的那一日,是三月二十九。

        而屋顶破的那一天,是三月初十。

        其实稍一思量也能明白,除了吴知文,谁对家中的陈设布置那般熟悉,恰恰好就是床顶上的瓦片碎掉?谁会想要她意外身亡?他也许没亲自动手,但在邱意浓遇到的恶事中,吴知文必不是个清清白白的角色。

        好在,她还有桃桃。桃桃在恒安镇上没有别的朋友,她喜欢黏着邱意浓,邱意浓也从她那里,听到了许多有关灵族的事迹,路过的四时之风灵,以愿望为食的愿族。

        她拜托桃桃做中间人,请风灵为她探听了些讯息。寻常人族看不到的风灵是打探消息的好手,今年初春的时候,桃桃的好朋友,春风之灵又回到了恒安镇。

        于是,桃桃做为邱意浓与风灵的传声筒,叫邱意浓知晓了许多内情。

        吴知文确实与户部侍郎家议亲了。但与传闻不同的是,他与吴家小姐相识与春闱之前,两人在京郊的白马寺外偶遇,一同避雨产生了交集。

        郎情妾意,眉目传情。在吴家小姐的眼里,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又极为知礼的吴知文显然是话本中走出的人物,数次的偶遇就是二人的缘分所在。

        她一颗心都落在了吴知文身上,放榜后知晓心上人的喜讯,不小心露了痕迹,他爹就去打听了吴知文的身世,自然也知晓了他有家室。

        原是不同意的,吴家小姐也情伤于有缘无分,可后来她不经意间听闻吴知文与妻子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少年郎因报恩娶了老师之女,并不是出于情爱,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陷入情爱的少女哪里懂得人心之间的算计,绝食明志想要嫁给心上人。

        “真是个傻子。”邱意浓评价到,她抬眼冷笑几声,“我那好前夫怕也没想到吧,她竟如此迫切地想要嫁给他。”

        前因后果并不难推测。邱意浓谢过风灵,心中有了思量。

        成婚四载,她做了四年的好妻子、好师妹,可笑的是,这么久,吴知文都没有摸清她的底线。

        “怎么办呢?师兄。”邱意浓烧毁了书房中吴知文留下的所有笔墨,垂眸低语,“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呀。”

        即使到了现在,她依旧忘不了那个风尘仆仆的少年郎。她的确将一颗真心都捧给了他,可她从来都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性子啊,只是她以前从来都没将那些人放在心上而已。

        她不大方,也并不喜欢吴知文安排的戏码。

        “他写的戏折子可真难看,笔墨不通。”她难得刻薄,初夏的阳光透过桃树在她脸上印出几道斑驳的树影。暖阳下,邱意浓的声音依旧柔和:

        “怎么可能这样收尾呢?明明少女爱着的,是那个与春天同临的少年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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