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生爱一人
在我开门冲出去的那一瞬间，我的腰被表妹死死勒紧。
“你别去，求你了！”表妹哭求道。
我的怒火，我的热血，被表妹的泪水一下子浇灭。那一刻，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是要不顾阻拦地去宰了禽兽不如的二舅，还是强忍着心中的痛恨。
当二舅醉醺醺地来敲门时，我才知道我又选择了妥协而苟且的策略。
妥协，苟且，是世人的两大通病。我亦是凡夫俗子，岂能避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一直徘徊在我的脑海中。
二舅醉醺醺地走进来，跌跌撞撞地坐进沙发，醉眼迷离地指着表妹和我。表妹被吓坏了，紧紧拽住我的手臂。
“你来干什么？”我对他再没有一点同情。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醉醺醺地反问我。
“你马上滚出去，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我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想打人的冲动让我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表妹紧紧拽住我的手臂，大有打死也不能松手的决心。
“哟，还拉着手啊？好一个年轻的小婊子。”二舅出言不逊，脏话连篇。
我再也忍不了，于是，我挣脱表妹的手，上前一步，揪起二舅的衣领，迎面一拳，打得他口鼻来血。
表妹尖叫一声，赶紧冲上来抱住我，“别打了，求你了，求你了。”
对男人而言，女人的哭声，是最为致命的武器，无形、无味、无色。
“滚！”我大吼一声。
他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妙，瞬间酒醒了一半，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这种衣冠禽兽，你为什么不让我痛快地教训他？被他祸害了的良家妇女也不知有多少？他活着，无辜受害者们就得为他所造的罪孽买单。让我痛心的是，他连你也不放过。”
表妹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咳咳……”我咳了两声，我用手掌捂住嘴。咳嗽之后，我觉得手心里有些水分，摊开一看，竟然是红色的唾液。
我被吓坏了，一下子浑身瘫软，我内心的痛苦只有我自己才能体会。
“表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表妹也许感觉到了我的瘫软，忍住抽噎，关心地问我。
“我没事儿，诗雨。”我有气无力地说，“诗雨，你要记住一句话，除了生死，其他的都是小事。你还要活很久很久，你不能总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那样的话，你就太苦了。”
“表哥，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时，表妹已扶我坐在沙发上。
“诗雨，我没有胡说。自从得知我患了肺癌，我对生命就有了另一种看法，生死才是世间最大的事情。以前，我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比蜗牛爬行还要慢，可以说度日如年，现在我知道原因了，因为我没有珍惜生活，才会感到度日如年。而现在，我又觉得时间跑得好快好快，比草原上的骏马还要跑得快，人生真的是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转瞬即逝，玩几局游戏，一天的时间就过了。”
“我越是清楚自己的时间不多所剩无几，越是怀念从前的慢时光。我现在特别喜欢木心老人家的一首诗，叫从前慢。”
我忍不住富有感情地朗诵了一遍。请不要怀疑这是为了增加字数，如果有人那样认为，我也反驳。
“从前慢：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从前什么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听了我朗诵的这首诗，表妹哭得愈加伤心欲绝，我怀疑是我的朗诵水平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她被感动了。原来，老人们说过的很多话都是至理名言，譬如眼前表妹的模样就可用一句俗话来形容：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表妹啊，你哭得如此认真，我是不是有必要再朗诵一遍？记得早先……”
“你别再朗诵了，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表妹噙着眼泪，抽抽噎噎地说。
什么跟什么啊？表妹的话倒是吓到我了。我借这个机会，朝手心吐了一口口气，用力揉搓起来，希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销毁罪证。
“我的心意？”我反问道，“你懂了？”
“表哥，你干嘛这么含蓄啊，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嘛。那样的话，你不可能知道，我将会多么高兴！”
表妹一定是误解我的意思了，花季少女都容易想歪吗？
上帝都知道，我引用那首诗，只为劝诫她要好好珍惜眼前的大美时光。读者都知道，我旁征博引那首诗，只为增加一点点文章的华丽气质。
但是，我的表妹很可能只记住了其中的一句话，她最渴望的那句话，“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表哥，你真的不嫌弃我吗？”表妹举着哀伤的眼睛，哀伤地问我。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此时无声胜有声。
太恐怖了！我的猜测都是对的。此时的我，只有一句歌词能安慰，“我宁愿你冷酷到底，让我死心塌地忘记；我宁愿你绝情到底，让我彻底的放弃。”
不，我还想补充一句歌词，“我宁愿你哭泣到底，让我傻傻的陪你。”
“表妹，眼先不谈这个让人害羞的话题。我好几天没看电视了，你行行好，让我看一会儿电视吧！”
在窘境面前，要学会灵活处理。对于那些自己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避而不谈。常言道，来日方长，千山万水只等闲，只要你活得足够长，海会枯石会烂。
“好的，这的确是一个让人脸红的话题。我还是开电视给你看吧，免得你尴尬。”
表妹说完，就站起身去打开了电视机，还把电视遥控器递到我手里。
“表哥，你自己看电视吧，想看什么都行。我去洗个澡。”
“好，去吧。你洗完澡，我就回去了。”
“回去不回去，等我洗澡出来再说。”表妹的霸道本性又回来了。
我拿着电视遥控器，上翻翻下看看，找了一遍，每一个电视频道是自己喜欢的。
也许我是真的累了，靠在沙发上，竟然睡着了。
表妹叫醒我的时候，时针指着十。
“十点过了呀？”我惊奇地问。
“你以为还早啊？”
“不行，我得回去了。”
“公交车早就下班了。打出租车很贵的哦！”
“你给我钱啊！”我知道自己身上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你看我想有钱的吗？”表妹撩了一下头发，仰着小脸蛋说，“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钱的样子了。”
穿在她身上的校服已经被白色的T恤取代了。老样子，她还洗了头发，我隐隐地嗅到洗发水的香味，是薰衣草的味道。
“那怎么办？我走路回去吗？”我无计可施。
“走路？你疯了吧？走一个小时，不累死你才怪。”
“我累死了，你也逃不了干系。”
“算我倒霉，为了明哲保身不被你牵连，我决定收留你一晚。感谢我的大恩大德吧！”
“切，一切起因经过结果都是你。那我睡哪儿？”
“你当然是睡我哥的房间咯。”
“OK，晚安！我累了，早点睡吧！”
她哥哥就是我的表哥，名叫刘有仁，因为大舅妈姓赵的缘故，所以，表哥也叫赵有仁。
互道晚安后，我就进了表哥的房间，脱了鞋子，和衣而睡。房门都忘了关。
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一个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
“表哥，表哥。”
表妹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我睡眼惺忪，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你怎么还不睡啊？”
“表哥，我怕。二叔醉醺醺地样子，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快去睡吧，你明天还要上课呢！”我安慰她说。
“我还是怕。”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不怕？”
“你陪我，我就不怕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脑子没病吧？”
“不不不，人家就是怕嘛”
“那你睡在我的脚边。”
“才不呢，你的脚臭。”
“那我睡在你的脚边。”我被自己绕懵了。
“不都一样吗？”
“那你睡在我的边上吧！”
“好的好的！谢谢表哥！”
“刘诗雨，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我有些怀疑她。
“你个臭男人，我才不稀罕。”
“懒得跟你扯。睡觉了。”
这一夜，我睡得跟死猪一样。若不是窗外的晨光太刺眼，我绝对不会第一个醒来。
醒来之后，我才想起，刘诗雨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呢。扭头一看，她还没醒，但是，双手却死死地抱住我。
我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了，于是，叫醒表妹。
“醒醒，醒醒，要迟到了。”
“让我再睡一会儿嘛。”
“再不起床，你爸爸就回来了。”
还是这句话有用，吓得表妹一下子坐起身来，像个僵尸。
“赶紧的，洗漱一下，快去上学。我跟你不同路，我先走了，就不等你了。”
“表哥，你不洗脸啊？”
“要你管啊！”
出了门，我就向医院走去。没钱坐车，就要早早地出门。这苦逼的年代，苦逼的遭遇，苦逼的人生，还有苦逼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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