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威胁

　　我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在昏暗的小路上。

　　“接下来，轮到张仁义上场了。”我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宏伟计划。

　　如何威胁张仁义，成了我面临的一个难题。看来，这件事还需要吴如意的帮忙。可是，一想到从她家里传出来的那个男人的声音，我对她就顿失好感。

　　纠结了好久，犹豫了好久，挣扎了好久，我还是拨通了吴如意的电话。因为，眼下再没有什么事比复仇更重要的了。

　　“外婆那是其言也善。我决不能放过他们，我要让他们付出罪有应得的代价。”我站在天桥上，俯视着来来往往的车流，飞驰的车辆，带不走我心头的哀伤。

　　痛苦的阴云萦绕在我的心间，我仿佛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中了猎人的毒箭，如果不能自救，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毒发身亡。无疑，外婆的死，就是扎在我心口上的那支毒箭。

　　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后，我还是拨通了吴如意的电话，“小飞，你终于肯打电话给我了，发信息给你，你也不回。我还以为，你不要了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接着又传来哭泣声。没错，是吴如意哭泣的声音，我说过，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看见了她的软弱，骨子里的软弱。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电话给你，你就用这种方式回应我？”

　　立马，她止住伤心的哭声。抽抽搭搭地说，“小飞，不是你想得那样的。我只爱你一个人，我怎么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相信我，好不好？”

　　“儿子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这种事都被我碰到了，我还能相信谁？”

　　“小飞，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你一味地自责，也解决不了任何事。你要么去做，要么就放下。”

　　“换作是你，你放得下吗？”我反问吴如意。

　　“我正在试着放下……”

　　“悲剧不是发生在你身上，你有什么资格说试着放下？”

　　我的情绪很不稳定。我承认，这个年纪的我，很冲动。

　　“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只有我自己知道。小飞，我能为你做什么，你尽管开口吧？”

　　“我要张仁义的电话和邮箱。”

　　“我一会儿微信发给你。小飞，你现在在哪里？”

　　“这座城市的某一座天桥上！”

　　“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你要记住，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和你站在一条线上。”

　　“谢谢你！”

　　“不客气。小飞，我好想你啊？……”

　　吴如意的潜台词是，你今晚能来看我吗？

　　“我也想你了。不过，我要把儿女情长暂时放下，因为，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你理解吗？”

　　“我理解，非常理解。只是人家快一个星期没见你了，真的很想你，爆炸的想你。”

　　“辛苦你了。再过三天，这件令人痛心的事就会结束，到那时，我再来看你，日夜陪在你身边。”

　　我期待时间走得快一点，我巴不得睡一觉醒来，就是第三天。

　　“嗯嗯！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你安心地上班吧！先这样，我要回家了。你知道吗？这几天，我妈哭得昏厥过去，我从来没看过她这副样子。”

　　“嗯，你要多陪陪阿姨，多安慰阿姨，帮助她重新点燃生活的希望。我相信，你能做到，你是最棒的。”

　　吴如意为我打气。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这样鼓励过我，包括我妈。

　　“谢谢你，如意！先这样吧，我回家去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自己早点休息，别睡得太晚。”

　　回到家，我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神情沮丧，双目呆滞，真的是一副刚刚死了娘的悲伤样子。

　　“爸，我回来了。”

　　“嗯，回来了啊？”

　　“怎么救你一个人坐着？我妈呢？”

　　“你妈在房里不肯出来呢！又哭了一整天，眼泪都哭干了，她还是接受不了你外婆离去的噩耗。”

　　“我去安慰安慰她吧？”我征求我爸的意见，但是，我爸没有同意。

　　“小飞，你还是别去打扰她了，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也是好的。你要知道，安慰并不是最有效的方法，她要自己从那个困境中走出来，今后才不至于又陷进去。”

　　“好吧，那我回房了。明天再安慰也不迟。”听了我爸的话，我只好打消了安慰我妈的念头，因为，我爸爸说的话很有道理，一个人的伤痛只有她自己才能消化，外人是无论如何也帮不上忙的，相反，其他人只会越帮越忙，不但无济于事，还可能会加深受害者的伤心程度。

　　“你早点休息吧，这段时间，你也没少操心。”

　　“好的，爸，你也早点休息。保重身体，我不想再看见有人倒下了。”

　　“去吧去吧，不会的，你爸强壮得很，强壮如牛啊。”

　　在绝境中，外深不见底的痛苦深渊中，还不忘幽默的人，我爸算一个。他是一个饱读诗书，博览群书的人，早些年，他的梦想是成为作家，后来的后来，我妈亲手掐灭了他的雄心壮志，逼着他沦陷在生活的漩涡中，“生活不止是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你的文字能养活我，养活孩子，养活整个家庭吗？”

　　回答是否定的。我爸写的那些诗歌、散文、随笔，一分钱没赚到不说，还浪费了大把大把的精力和时间，惹得我妈嫉恶如仇。

　　在我妈下班回家来的一个黄昏，我妈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来，“刘望龙，你再不滚出去找工作，那么，你的儿子就会跟在我身后，上演一出拖油瓶的好戏。到时候，别怪我没有提前给你打招呼。”

　　那时，我还小，我站在客厅里，手上拿着一只玩具，睁大眼睛，听着他们的争吵。我爸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还对我笑笑，不谙世事的我，也对我爸爸笑了笑。而我妈，则是瞅了我一眼，至今，我记忆犹新，仿若发生在昨天。

　　这就是我妈瞧不起文人墨客的一个重要原因，有过前车之鉴的妈妈，她当然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踏上他父亲的老路。所以，当我高二选文理科时，我告诉我妈，我要选文科，我妈瞬间暴跳如雷，厉声呵斥道，“你要是胆敢自作主张，选了文科，那以后就别怪我不给钱。学文科能有什么出息？”。

　　我以为她是在问我，于是，我随口说出了鲁迅先生的鼎鼎大名，“可以像鲁迅一样，成为下一个国人的脊梁啊？”

　　“鲁迅是国人的脊梁没错，但是，你难道不知道，鲁迅学的是理科吗？他当时留学日本，学的是医学啊。”

　　可恶，我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还傻傻地往里跳。

　　“那沈从文呢？”

　　“你能和沈从文比啊，人家小学没毕业，就能写出举世无双的经典作品，《边城》，你现在已经高二了，试问你有那个天赋异禀，有那个才华横溢吗？”

　　从那以后，我不再和我妈争论，争不赢，很痛苦。争赢了，更痛苦，争赢了就没零花钱。尴尬的是，我从来都没有赢过。赢，是一种什么东西？是一种什么体验？我从来没有体验过。

　　说来也巧，我父亲的文学梦，没能在我身上实现，却在表哥刘有仁的心里种下了种子，如今，表哥还在辛辛苦苦地追求着自己的文学梦。

　　比这更巧的是，表哥的文学路跟我爸的一模一样，走得艰难异常，所以，平日里，他都不敢轻易回家。非要等到逢年过节，表哥才会厚着脸皮、顶着压力回家来过年，大年初三已过，表哥就会逃之夭夭，又远远地离去，一年到头，也听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一点消息。

　　不过，前几天，在外婆的葬礼上，我见他西装笔挺，皮鞋黑亮，也许还混得不错吧？

　　进卧室后，我就开始着手准备报复张仁义的资料。吴如意挂断电话后，就把张仁义的电话和邮箱发给我了。

　　我决定写一封信给张仁义，以此威胁他乖乖就犯。

　　信的内容如下：

　　你叫张仁义，我没说错吧？你就职于￥￥医院十多年了吧？你利用手中的职权，一路攀爬，如今，你已经成了医院的主治医师，多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位置啊，被万人敬仰的滋味不错吧？

　　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前段时间，一个在家不慎摔倒的老太太被送进了你所在的医院。说来也巧，你阴差阳错地成了那个老太太的主治医师，医术高明的你断定，老太太脑溢血太严重，情况不乐观。事实证明，你就是先知，而今，那个老太太已经化成了灰。当然，这不能怪你，因为你已经尽力了。

　　如果你还记得老太太的血检报告，你就一定知道你对她的家人隐瞒了什么。老太太的血检报告里，分明含有致幻药物的成分，你却隐瞒不说。因为你很早之前就知道了，那些药还是你亲自交给一个男人手上的，你很负责，还教会了那个男人如何使用致幻药物，量多量少，何时病发等等。

　　不好意思，那个男人是我舅舅，他的名字很响亮，我想它一定会在你的心里掀起狂风巨浪。我舅舅叫刘厚志，确切地说，他是我二舅。

　　就在刚才，我已经找刘厚志谈话了，他给我的答复是，“三天之内，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如若不然，三天之后，我将亲手送他进监狱。他的下半生可能会在监狱里度过，也有可能，他再没有享受下半生的机会，你知道的，他犯下的罪行足够杀死他一百次。

　　刘厚志已决定伏法认罪。那么你呢？你作为刘厚志的同伙，就不想陪他一起吗？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不是优秀的品质哦。即便你过河拆桥，可是，你俩合力搭建的桥仍然飞跨在湍急的河面上，桥下是波涛汹涌的河水，水里还有着可怕的食人鲨鱼。如果不小心坠入河中，定会死无全尸。

　　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惊人的消息，我手上有你们狼狈为奸的所有证据，包括你俩在医院办公室里的对话录音。

　　此外，我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你曾经强暴过一个刚来医院不久的女护士。如果在法庭上，她说服自己，站出来指认，那么，你的罪行又将提升等级了。

　　晚安！等你好消息！

　　我在信的后面，附加了血检报告，还有二舅的录音。为了收集到充足的证据，在和二舅对峙的时候，我特意打开了手机录音。

　　“张仁义，你就等着引颈受戮吧。我怎么能放过你？为了化成灰的外婆，为了软弱的吴如意，我必须把你绳之以法。”

　　这一夜，我睡得很香甜，残酷的日子就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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