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她会疯的！
这几日，江初芜让伞伞一直待在院子里晒太阳，夜里才收起。
她想了下，唯今之计，最好还是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靠自己和绿枝两个人是不大可能，这一路都是流民匪贼，太危险了。
只有寄希望于薛平淮大发善心，派人送她们回去。
这几日，江初芜算是看明白了，薛平淮其实真正想娶的不是她，是那一堆嫁妆和银子！
他缺钱！
或许，她那个富商爹爹可以帮忙解决。
他还缺水！
这个，伞伞可以帮忙。
所以她这几日一刻不停地给伞伞补充太阳能。
为的就是早点去拿降雨和薛平淮谈判。
薛平淮在外头忙了几日，安排一些人手在暗河那边守着，让城中老百姓每日按需取水；一些人继续去找新的水源；还有一些人拿着银两去其他州城购粮，为了多凑些钱，他把江初芜的嫁妆全都卖了。
想到这里，薛平淮这天夜里忙完回来，直接去了后院。
他有几日没见江初芜了，毕竟是自己刚娶进门的夫人，这样冷着她也不好……嫁妆的事情，也要告诉她一声。
才走到院门口，便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
薛平淮抬眼一看，只见江初芜只穿了件浅色的薄衫衣裙，乌黑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肩后，单手撑着把伞，在月下悠闲地……散着步？
江初芜今日洗了个大的，当初带上山的背包里，还装着一套洗发沐浴的旅行装。于是清清爽爽地洗了头又洗了澡，在院子里晾着头发，想起夜里也是有紫外线的，又把伞伞撑开。
于是就有了薛平淮眼前的这一幕。
江初芜见薛平淮突然闯进来，愣了下，便收起了伞。
她这个月下打伞的举动确实有点奇怪。
薛平淮走过来，看到江初芜薄衫下玲珑窈窕的身形，顿感不自在。
江初芜也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难以描述的味道，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抬手掩住口鼻，一连退了两步。
薛平淮这才想起，他在外奔忙，已有好几日没擦身了。
立时尴尬地也连退数步。
一直退到门口，想着还是下回擦了身再来找她吧。薛平淮转身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走回来把厚重的院门给推上了。
江初芜看着一句话没说就走了的薛平淮，大为不解。
干嘛还把她门给关了。
很热的好嘛！
一连晒了好多天太阳，伞伞恢复了大半。江初芜想着是时候了。
第二日一早便赶在薛平淮出门之前，拦住了他。
“我有很重要的话同你说！”江初芜一脸郑重地道。
薛平淮刚得到消息，有一批粮在路上被匪贼劫了，只回了句：“等我回来再说！”便匆匆走了。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
期间江初芜出了趟门，在大门口磨了半天，守门的兵卫愣是不肯放她们出去。将军不在，夫人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可担待不起！
直到白风赶过来，听江初芜说，她在府里闷得慌，想出去看看。
江初芜其实是想去实地勘察下，把雨下到哪里比较好。
伞伞说，它目前最多只能支撑方圆五里的降水范围。这个梧州城，究竟有多大，她都还不知道。
这雨得下在要紧的地方。
白风抹了把晒得黝黑的俊脸，爽快地道：“行吧！”
这江家女的嫁妆养活了不少人，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还是可以满足的。
江初芜不肯坐车，跟绿枝共撑一把伞，走出了将军府。
这还是她们到这里以后，第一次出门。
梧州城的人早都听说了，青龙将军最近新娶了位夫人。待看到城中出现的这道清丽不俗的身影，以及后面跟着的那些兵卫，立时便确定了。
这便是那位将军夫人！
只见她身着一件月白色的绣云纹罗裙，外披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乌发绾成百合髻，环佩玎珰，云容月貌，宛若一个云中仙子。
旁边还跟着位撑伞侍女。
现在天还早，日头没有那么毒。这位仙子般的将军夫人，当真是娇贵。
梧州城内跟将军府一样，到处萧条沉闷，连一间开门的铺子都看不到。路边蹲了好些人，都是衣着褴褛，面黄肌瘦，要么神情麻木，要么好奇地看向江初芜一行人。
江初芜走了半日，也没有决定下来。
这雨下在城里自然是最方便的，让百姓们直接拿出家中的所有盛器，能接多少算多少。
可这样一来，用了便没有了。
要是有一个既能蓄水又不会轻易蒸发的地方就好了。
江初芜想到了那条暗河，想去那边看看。
白风不同意，“太远了，这日头这么晒，夫人还是回府歇着吧，那边也没什么好看的。”
江初芜只好作罢，等薛平淮回来再说吧。
等到第五日傍晚，薛平淮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还带回了几车满载的粮食。
江初芜听到消息就去前院找他，一踏进房门，就见薛平淮赤/裸着上身，正在给自己上药。
见江初芜进来，慌忙扯了外衣披上。
“等下我去找你。”薛平淮想起出门之前，江初芜找他有事要说。
江初芜在房门口徘徊了下，还是走了过去，道：“我帮你吧。”
她坐到薛平淮面前，捋起袖子，柔声问道：“伤在哪，我给你包扎。”
一阵好闻的香气扑鼻而来，薛平淮极不自然地拢了拢外衣，道了句：“不必。”
又想起自己一连好几日没擦身，身上的味怕是更重了，顿时脸一热，沉声道：“你先出去！”
江初芜听到薛平淮不耐烦地赶她走，连忙起身出去了。
哼，她还懒得帮忙呢。不过是想多刷刷好感，后面好谈判嘛。
回后院等了半天，江初芜眼皮子都打架了，薛平淮才终于姗姗来迟。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刮了胡茬，人看起来利落了不少，身上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澡豆子香气。
“何事？”
薛平淮淡淡开口问道。
江初芜把打了几天的腹稿抛了出来。前面说起祈雨的事，薛平淮边听就边蹙起眉头。
等再听到江初芜让他把她再送回青州去、二人和离的话，直接就沉了脸。
江初芜看着薛平淮一张阴云似的黑脸，顿觉不妙，慌忙补救道：“那……不和离，休妻！随便什么理由，就说我……红杏出墙！”
薛平淮的脸色更难看了，语气冰冷地问道：“你要以和离作为条件，才愿祈雨？”
江初芜愣了下，这倒不是，她不是那么冷血的人。薛平淮就算不应她，这个雨她也是要下的。
但这话不能告诉薛平淮，青州是肯定要回的，这关系到她和绿枝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
想到这里，江初芜缓缓地点了下头。
“那要是你祈不到雨呢？”
“不会的！”江初芜胸有成竹地道。
薛平淮半晌没说话，最后留下一句：“你明日卯时到前院来。”便离开了。
他并不相信那些所谓祈雨的说辞，不过，她既如此迫切想方设法地要离了他。
遂她的愿就是！
第二日一早，江初芜带着伞伞和绿枝，随薛平淮一道去了西坡子。
西坡子在城外几十里的地方。
到了那，已有不少民众在排队取水了，四周还站了不少士兵把守。
说是暗河，其实也没有多少水。打了几口井，这些时日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江初芜看到，其中一口井，已经打不出水了。其他的打上来，也是些混着脏泥的浑水。
看样子必须得降雨了。
江初芜一直在旁边等着，直到几口井全都见了底。
排在后面的人群顿时恐慌起来，喊声此起彼伏。
“将军，怎么办啊！”
“我家七口人，就指着这点水活命呀！”
“将军，能不能让他们前头打到水的人，分我们一点吧！”
……
有人想要去拦先头取到水的人，四周的兵卫们立即拔了刀，白晃晃的直刺人眼。
人群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薛平淮在这里站着呢，谁敢造次。
江初芜好奇地看向薛平淮，只见他抱臂站在那里，神色平静，丝毫不为所动。
他好像一点也不怕这些没取到水的人会闹起来。
那是自然。
在旁边那些战战兢兢的人来看。
渴死和被将军砍死，到底后一个死得快一些。
“你现在要祈雨吗？”薛平淮好似开玩笑地问道。
“将军觉得……这雨是下在这边好，还是下在城里好一点？”
“哦，你还可以决定下在何处。”
薛平淮此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江初芜没理会，等下他就能见识到伞伞的厉害了。
“就下在这里吧。”薛平淮不以为意地道。
他倒看看，这个女人打算如何把戏做下去。
“那行吧。”
江初芜让兵卫们把人都聚拢过来，又以几个井眼为参照，选了一个中心的位置。
撑着伞站在那儿便不动了，“伞伞，靠你啦！”江初芜双手握紧伞柄，当真虔诚地祈祷起来。
人群好奇地看向江初芜。
这不是那位将军夫人吗，她怎么出现在这里？
她这是在做什么？祈雨吗？
跟之前在院子里的小范围降水不同，这次等的时间有点久。
就在薛平淮快要丧失耐心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异常激动的呼喊，“看，快看！”
抬头一看，不知何时起，天上竟聚起了一堆云，乌云！
众人皆不可思议地齐齐仰头望天，内心的紧张和期待都到了极点。
薛平淮愣愣地望了半晌，又看向站在前方的江初芜。
她什么都没有做。
没有祭品，也没有祈雨舞，就静静地撑着把伞站在那儿。
娇弱的身影一动不动，神情却很坚定，好像笃定可以祈求到雨一样。
乌云越聚越多，天色也暗了下来。
人们先是感觉到一阵凉爽，然后发现好似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滴落在脸上。
雨？是雨！
真的下雨了！
而且越下越大！！
人群一下子疯狂了。所有人都仰起头来，张大嘴不管不顾地吃起雨水来。
从天而降的甘霖浸润了人们干裂的皮肤，也浇灭了他们那颗焦灼已久的心！
“接水！快接水！”
人们兴奋地拿起各自带的木桶，都没有耐心放在地上接雨，一个个全捧在手里，这边接下那边接下，生怕漏掉了哪颗珍贵的雨珠似的。
薛平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走到江初芜面前，只见伞下的人，也正仰首看着天上，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伸在伞外，新月般弯弯的眉眼里，笑意盈盈。
她似乎也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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