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湖救急
周六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夏以寒在一节更比一节强的必修课程里听到秃头，再醒来就到了自己要站上歌唱比赛舞台的日子。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太阳有些灼热，身侧卷起的微风也带来阵阵暖意。
她和舞台边的工作人员交接好演唱要用的伴奏，踱着步子走出来，在操场上布置出的观众席角落里坐下。
新买的高跟鞋有些磨脚，她有一瞬间想要俯下身，把它们蹬掉换上舒适的运动鞋，却又因为脑子里回想起沈欢妍那句“敢换掉今天就睡楼道”的威胁而作罢。
沈欢妍今天要去做兼职，不能时刻陪在她身边，但在出门之前，还是事无巨细地为她打扮了一番，让她换上自己压箱底的白色长裙，还冒着宿舍断电的风险，用卷发棒给她收拾出一个温柔的发型。
“其实真不用那么麻烦的，我穿那身就行。”被摁在椅子上化妆时，她的手指向自己头顶挂着的t恤牛仔裤。
“你参加的是歌唱比赛，不是公园晨练。”沈欢妍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否决了她的舒适区穿搭。
于是此刻，对一身行头都不怎么适应的她，只能硬装成一个清冷美人，坐在人群之外，看着远处的热闹。
“学姐？”
一声迟疑的呼唤在身侧响起，她抬起头，见到钟蔚辰的一张俊脸。
他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灰色西装，经过精心打理的头发在太阳下闪着光，简直像是动漫里出场自带bgm的男主。
“真的是你啊！”
看清她的面容，他笑出几分稚气，倒显得和自己的打扮格格不入起来：
“学姐你今天……有点特别。”
“特别离谱是吧？”夏以寒无措地用手遮住头顶的太阳，眯起眼睛看他，“你放心，我正常的时候不这样。”
“不是不是，我是说，很好看。”钟蔚辰摆着手反驳，眼神里满是真诚。
夏以寒并不适应这种针对容貌的夸赞，尴尬一笑算是回应，僵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怎么也在这，是来参赛吗？”
钟蔚辰摇头：
“我唱歌还是算了，接了学院里的任务，来做主持人。”
他说着扬一扬手里的提词卡，又因为卡片背面的银箔装饰反光，刺得夏以寒闭上了双眼。
“抱歉学姐，你还好吗？”
他慌乱地把卡片塞回到口袋里，弯下身子看她。
“没事没事，是太阳太大了，不怪你。”
夏以寒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英俊少年满脸焦急地注视着自己，心里有一瞬的惊慌，下意识向后闪了一下。
钟蔚辰察觉到她的动作，默默直起身，看一眼被阳光铺满的操场，向她伸出一只手：
“学姐不嫌弃的话，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
夏以寒眼中诧异，但还是依言起身，没有搭上他的手，而是扶着前排的椅背，从坐席中绕出来。
钟蔚辰怔了一下，转手指向舞台的位置：
“这边，跟我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绕到舞台背面，在一个无人的遮阳棚下停住。
钟蔚辰回头对她解释：
“这是工作人员的休息区，学姐你在这坐一下吧，外面太晒了。”
夏以寒迟疑地撤回一步：“这不好吧，我一个闲人怎么能占用你们的地方。”
“谁说是闲人了，”钟蔚辰上前一步，从桌上的纸页下摸出一根口红，“他们说让我上台前涂点口红，不然舞台会吃妆，我涂不好，辛苦学姐帮个忙？”
“……”
虽然总觉得这孩子是在强行给自己找点事做，但夏以寒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便只好应下来，和他面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唇刷，伸向他面前。
口红是偏暗的橘色，涂上很有些显白的效果。夏以寒看着眼前的男孩薄唇轻启，气色在自己的勾勒下又提升了几分，竟有种玩换装游戏的快感。
这样想着，她便忍不住弯起唇角。
“没想到学姐对化妆这么有兴致。”感受到她手上的动作停下，钟蔚辰终于开口。
“是对给好看的人化妆比较感兴趣。”
夏以寒忙着把手上的东西归位，话说出口才觉得有点轻浮，讪讪地看向他：
“我开玩笑的，其实我是化妆菜鸟来着。”
“我就觉得挺好呀。”
钟蔚辰拿起镜子端详一番，又歪过头，露一只笑得弯弯的眼睛看她：
“化妆很好，说得也很好。”
夏以寒再次局促起来，视线几乎钉在桌上的节目单里。
钟蔚辰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却不拆穿，看一眼时间轻轻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台口准备一下，学姐你可以看看自己的节目在什么位置，快到时间再出去。”
夏以寒点头，对他做个加油的手势，目送他走出去，又在表格中找到自己的出场顺序，想了想还是绕回到了台前。
时值傍晚，阳光已不如先前炽烈。
观众席里不知不觉坐满了人，只有留给参赛选手的第一排，还有空余的座位。
夏以寒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偏头整理裙子时，感觉余光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但在她完全转过头时，目之所及又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庞。
“本来也没有那么熟，他不来才是正常的吧。”
在心里宽慰自己一句，她努力让自己忽略掉想在这里见到言深的心情。
台上的选手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宛转悠扬的歌声，让夏以寒听着也感到心动。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学校里会唱歌的人太多了，她可能根本没办法比得过人家。
如此反而放下了紧张的心绪，决定尽自己所能表演一场，只要不辜负自己这些天的努力，就算是成功。
夜色很快将操场吞噬，到夏以寒上场时，台下人的面容已看不清晰，只有挥舞着的荧光棒，证明有很多人在等待她的演出。
恍然间她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但当下的气氛又由不得她乱想。
轻闭双眼做一个深呼吸，她等待着在心中无限循环过的前奏声响起，结果收获的却是一片寂静。
目光诧异地扫过台下，她发现原本应该播放音乐的控制台前，此刻竟然空无一人。
观众席上此刻已有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她像是被遗忘在台上，只能无助地四处观望。
钟蔚辰原本也坐在第一排，低头看自己接下来的台本，察觉到场上的异样，他抬起头便见到手足无措的夏以寒。
目光迅速捕捉到播放台的异样，他迅速起身走过去，却在站到台侧时，听到钢琴被碰触产生的嗡鸣。
夏以寒显然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时，便发现身后的钢琴边，坐上了一个人。
浅棕色的风衣敞开着，下摆随意搭在凳子下方；头顶的发丝也有一丝凌乱，在夜风里微微颤动。
是她方才还在心头想过的言深。
周身的状态似乎昭示着他来的匆忙，但在回眸的那一刻，他眼中的镇定与温柔，又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夏以寒的心安定下来。
没有语言交流，他抬手在琴键上弹奏出《富士山下》的前奏。
夏以寒感激地点点头，重新站定开始演唱歌曲。
她真的对这首歌太过熟悉，以至于在经历了舞台事故之后，还是能凭借习惯，将歌词尽数唱出。
但第一次伴随着钢琴弹奏唱歌，还是给了她不一样的体验。在唱到副歌时，不知从何而来的感慨，让她的心里涌起一阵汹涌的情绪。
何不把悲哀感觉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试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前尘硬化像石头随缘地抛下便逃走
我绝不罕有往街里绕过一周我便化乌有
铭刻于心的歌词一句句倾泻而出，她无比清晰地察觉到，身后的钢琴音，也在这时有了一个错音。
但言深对此处理得极好，用一段和弦轻松带过。
夏以寒心中更加安定，完整地完成了自己的表演，对台下欢呼的观众深鞠一躬。
再起身时，高跟鞋却因为陷入舞台的凹陷处，而险些打出一个趔趄。
没有真正倒下去，是因为自己被一道从身后而来的力量扶住了腰。
她轻轻回头，见到言深白皙的侧脸，和他轻轻勾起的唇。
台下的观众只觉得这是两个人设计好的谢幕方式，欢呼声便比先前更甚，有人还促狭地吹起口哨。
夏以寒红了脸，伴随着言深的节奏，和他一起对台下微微颔首，小跑着下了台。
言深默默跟在她身后，见她终于离开了灯光区，便脱下自己身上的风衣，轻轻披在她身上。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夏以寒感到惊慌，几乎立刻抓住了衣襟要递还给他：
“不用了学长，你这样会冷的。”
“咱俩谁比较冷？”言深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色卫衣，又抬眼看她。
夏以寒一时无法辩驳，便默认般地把手臂缩进衣服里，开口对他说了什么。
舞台上的音响声很大，言深听不到她的话，便拉着她走到远处，用手势示意，他们先前站的位置，会影响摄影师拍照。
夏以寒认真点头，又凑近他耳边说上一句：
“我刚才说，谢谢你。”
言深便也低下头，在她耳边回答：
“不客气，而且——”
他说着站直身子：
“现在我们可以正常说话。”
“……”
夏以寒一时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感叹自己今天的智商完全不够用，还是叹息自己这位学长，真是把严肃和调皮融为一体第一人。
但在片刻的失神后，她还是诚挚地看向言深的眼睛：
“请原谅我语言的匮乏，但今天真的很感谢你突然出现。如果没有你来弹琴，我应该就丢大人了。”
“还有，在要跌倒的时候扶住我，让我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倒下去。”
“还有，衣服……”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一只手无措地抓住衣服的布料，发现自己在这一首歌的时间里，收获了他太多善意。
言深始终挂着一抹微笑看她，见她没了下文才开口：
“说完了？”
夏以寒轻轻点头：“说完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还这个人情。”
“那就不还了，”言深把手揣进裤子的口袋里，目光投向远处的黑暗，“我说了，不用客气的。”
夏以寒却没再挪开视线，看着灯影下他晦暗不明的脸，缓缓问出一句：
“你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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