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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话 终话 离别


晨间已是雾浓日黯,天地愈苍茫,冬日似乎转眼便将来临,可夜昭竟是下起了一场雨来,且并非是只下一时半会儿,接连已是下了许多天,也不知晴空何日能见。这样天气,墨铭老头在夜昭住了许多年却也还是第一次遇见。

        长街之上不见人影,只闻雨声,医馆里也难得地安静了起来,有时一整天也见不着几个人上门求药。

        水滴悠然而下,滴答溅落在檐下的石碗里,护花铃还未取下,在风中不时摇摆晃动,和着雨声,却也别有一番意境。

        此间后庭里的天井本便不大,更是被墨铭的那些花花草草占了一圈的位置。但南夏若是想要舞剑,却只能是在这里。他有两把剑,此时手中握着的是慕风送给他的那把淡蓝色寒剑。较之数月之前,他身高又长了不少,几可与苍云相当,挥舞起这把剑,也愈地得心应手。剑身之上没有真气环绕,他并未凝聚剑气,否则若是不小心碰坏了墨铭的花花草草只怕再也没机会在这舞剑,每日都往璃山上跑实在是太麻烦了些。

        他尤为喜爱舞剑,有时过了好几个时辰也不曾察觉。便如此刻,他所舞的依旧是影月的一套基础剑术,名唤‘游舞弄雨’。地上本是很滑,可他偏偏站得极稳,每次剑华闪过便有一滴落雨零落成双,就只有一滴,绝不会再多,度之快,简直难以想象。就如同他对真气的掌控一般,他对手中之剑的掌握同样有着非凡天赋。旁人斩落雨滴,大多是溃散成雾,然而他却每每将雨滴斩落成双,没有一丝一毫的溃散,剑法之高明更是骇人。便是墨铭在一旁看得也是啧啧称奇,想他年纪轻轻,便能做到这等地步,所历之苦只怕无法想象。望着眼前少年,却是愈地欣赏。等南夏舞完,墨铭在旁忍不住拍起了手来,南夏早便觉墨铭在旁观看,躬身致意,从雨中缓步迈了过来。

        “如此,先生也算是见过我用剑了吧?”

        墨铭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却不想对他有太多夸赞,只是笑着说道:

        “见过了,你这剑术如何我是不明白。不过,我还是头一次瞧见有人能连续两个多时辰都一直舞同一套剑术,当真是新奇。”

        他笑着耸了耸肩,来到护栏边坐下,看着雨滴自庭院上空一滴滴的落下,平平淡淡地说道:

        “不瞒先生,我生来便不具念力,能够开始修行,已是得天之幸运。然后开始学剑,因为念力的缺失,所以很难握稳手中的剑,大人虽然找到了办法替我解决这个问题,可仍需我不断练习,才能保证自己的手如同常人念力凝聚一般,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这时候恰好墨溪端着一盆药汤来到了两人的面前,却是南夏拜托她的,每次舞完剑术,他都以药汤泡手,以减轻手上的瘀伤,更不想自己长得一手老茧,那样未免太过难看了些。在影月之时,有兮遥的照顾,比这却是要细致得多了。如今汤中所用药物与影月有所不同,不过药效大抵也是差不多的。墨溪瞧着突然噤声的两人,皱着眉头,觉得很是奇怪,却懒得理会他们,只是看了两人一眼,冲他们吐了吐舌头,便就哼着不知何处学来的小调,走开了。南夏解了手上早已变得血红的绷带,将手放进还冒着丝丝热气的汤药中,冷的身体渐渐变得暖和,舒服无比,他的脸上很快就又升起了淡淡的笑容。

        “值得吗?你有想过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吗?”雨声渐大,墨铭望着满天的落雨,声音有些唏嘘,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南夏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喘息着,仿佛是在叹息。他很疑惑墨铭为何会问出这样的的问题来,这样的问题不会太过沉重吗?也没多想,低下头,望向了自己的双手,自顾自地开口说道:

        “其实大人也问过和您一样的话?”

        “所以你已经有答案了?”

        他摇了摇头,望向了放在一旁的长剑,低语道:

        “祈盼太多又有什么意义?未来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想得太多只会愈恐惧。”他微微笑着转过头来看向了墨铭,“索性也就不要去想了,反正一切都已注定。”

        墨铭望着少年无奈地笑了笑,“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是注定的。”

        “先生何意?”

        墨铭微微笑了笑道:

        “未来的确是有太多的不确定,可你自己的选择同样也是不确定的,不是吗?”

        “哈……”少年低笑出声,张大着嘴深吸着气,露出了一副自嘲的神色,“或许吧,只是……”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有的人是不会有其它选择的。”

        他话音落下之时,墨铭脸上的笑意已是悄然淡去,他看着南夏点了点头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会活得比别人更艰难的?”他的声音更见低沉、缓慢。

        南夏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此时的他终于明白墨铭为何会与他说这些话了。

        “先生实力深不可测,只怕已是传说之境。那段时间,我一直昏迷沉睡,或许先生已经查看过我的魂海了?”

        “是现了一些东西。”不知为何,墨铭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诡异。

        南夏闭着眼睛很是无力地轻啊了一声,随后却又笑着说道:

        “未来的确存在太多的未知,可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是确定的。”

        “是什么?”墨铭的眼中似乎也有了一抹悲伤。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坐直了身体。

        “当我知晓这一切的时候,我只有八岁,未来的遥不可及,让我惶恐不安到了极点,无形的恐惧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紧紧地拽住了我。那一天,我在黑暗中沉沦,一步一步地远离着这个世界。是大人,是他现了我,赐予了我新的光明,将我从黑暗中拉了出来。”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响亮。

        墨铭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只等他说完。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世间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希望自己能看到未来,对于所爱之人,我们都有着同样的期盼。大人、芸姨还有灵姐姐,他们始终都对我怀揣着希望。”他抽了抽鼻子,语气已是有些哽咽,两行热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流下,溅落在他的手臂上,他别过头去,看向了天井里飘落的雨滴,深吸了口气才又继续说道:

        “从那时候开始,便没有所谓的值不值得,我也不在乎自己会面对些什么。他们爱我,就像我爱他们一样,他们想要看到我未来的样子,也如我想要看到未来的他们。”

        雨势渐大,好似是在迎合他们的心绪。他们的沉默了,南夏盯着自己的双手,而泪水还在一滴一滴的落下。他并为现老头的眼中同样闪烁着泪光,一张脸上显露着浓浓的悲痛,在他转头望向在厅堂里玩耍的墨溪时,脸上才又有了淡淡的笑容。

        “你很想他们吧。”老头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们。”他低语出声,伸手抹净了脸上的泪痕。

        雨一直在下,不知何时会停。

        南夏最后那次去往玲珑苑的时候,千珑的病就已好得差不多了,他本还打算再多去几次。可夜昭的这场雨下得太久,却让城内的患病之人翻了个倍,医馆一忙,他只好是放下了这个念头。又是一天黄昏之时,内城的封城之音再度响了起来,南夏回头看了看医馆里的一大堆人,睁大着眼睛无奈叹息出声,却不知今天又要忙到什么时辰。

        “南夏别偷懒了,快去帮忙啊!爷爷又在火了。”

        “知道啦!”看着无所事事的墨溪,他几乎悲呼出声。

        到了很晚医馆才终于是静了下来,只是却依旧淅淅淋淋的下着雨。南夏打扫干净屋子回房后,就又开始了练气,现如今他的修行虽不像前一阵那般一日千里,却也还是极快,故而哪怕在忙,他也不敢有丝毫耽搁。

        晨间,檐下又响起了一阵叮铃声,颇有韵律,很是清脆动听。南夏听着铃声,虚着眼睛见屋子里已是明亮,打了个哈欠,不想再睡,直接坐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第一瞬,他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又揉了揉眼睛,才呢喃着开口说道:

        “这是晨曦吗?”随即大声地笑了起来,几乎是叫道:“晴了,今天是晴天。”此时天色尚早,他这般大吵大闹却是把还没起床的墨溪也给闹醒了,不一会儿只听得吱呀一声,房门便是开了,然后墨溪走了进来,她迷迷糊糊地还未完全醒来,感觉到了晨间的丝丝冷意,很是不高兴地开口呓语道:

        “你吵什么啊!都还在睡觉呢。”

        她懒得再走回去,竟是走过来钻进南夏的被窝里。南夏赶紧是翻身下床,让开到了一旁,少年的一张脸上写满了无语,心想以前你也就只是趴在我床上而已,现在是要打算霸占我的床了吗?他披上衣服,推着墨溪说道:

        “快起来啊!回自己房间去。”

        “别……吵,睡呢……“声音很小,南夏也没听见她在说什么。看着她娇小慵懒的模样,虽然是很不乐意,却也不忍心将她拉下床来,只得无奈道:

        “算了,今天天气转好,不和你计较。”

        墨溪只一个哈欠回应。

        南夏穿好衣服来到后院很快便洗漱完毕。打开医馆大门,大日明朗,晨风清爽,吹得他很是舒服,心里亦愈的开心。他燃起了外堂的炉子,帮墨铭煮一壶早茶,又帮他们烧好了一大壶热水。之后,就自行去嘉咸居取早饭了。一路走一路想着,天气既已晴了,此后看病的人或许会少很多,璃山已经有段日子没去了,是否该去找苍云比比剑术?又回头望了望内城的方向,却又是记起了千玲和她的姐姐。或许,抽空也去看看?他每每脑海中回忆起千玲那小心翼翼的可怜模样,总也会记起曾经的自己,那时候自己也与少女一般总是被围在人群中,任人欺凌辱骂。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种绝望无力的感受,自己可以不在意,默默忍受便好,可她们两个弱女子面对如此艰难处境,又该如何是好。

        回来的时候,墨铭已经起来开始整理药材了,便让他去叫醒墨溪。

        南夏回到房中,叫醒了她,她却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还以为方才生的事情是在做梦。

        早饭之后,墨铭剑南夏闲着,便给了他列一张长长的单子,上面所书皆不是药材,那些东西自有卖家送上门来,多是一些日常用物。墨铭怕南夏一个人搬不回来那么多东西,就放了墨溪和他一起出去。她一路上不知买了多少小吃零食,吃的不亦乐乎,可很快就用光了自己兜里平日里从自己爷爷那儿坑蒙拐骗过来的些许碎钱,便缠着南夏,可他哪敢依了她,墨铭所列的东西一样都少不得,若是被她要了去,待会儿钱不够了,自己岂不是还得再来一趟这儿,此间太过拥挤喧闹,他实在不愿再来一次。

        除却付钱的时候需要墨溪帮忙之外,他买东西的度简直不要太快。南夏抱着一堆东西,在市集里窜来窜去,很快,他手上抱着的东西就过他的额头挡住了视线,只得一边走着一边轻声喊着“当心!”可尽管他身法灵活至极,可这里人实在太多,只是轻轻一碰便掉了一地。

        “啊!”他撒娇似地很是无力地叫唤出声,太过苦恼,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旋即便蹲下身去,跪立在地上收拾起了东西,也没去埋怨撞到他的路人,他似乎根本就不会埋怨别人,哪怕是上次龙野那般阴险地想要杀了他,南夏现在对他好像也没什么怨恨,甚至都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还未曾去看是撞到了谁,只在口中唤道:

        “墨溪啊!快过来帮忙,不然今天可回不了医馆了。”可身边哪里有她的半个人影,却是早已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啊!”转瞬又是惊呼,“完了,我的钱袋还在她的身上。”他有些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着时候他的身后却响起了一道柔弱的声音来。

        “南……公子夏。”

        “嗯?”他转过了头去。

        苍云早间起来的时候剩下三人依旧还在熟睡。洗漱过后,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吹着凉风,只觉无趣得很。苍云没什么爱好,尤喜饮酒,这习惯也不知跟谁学来的。回了屋子,大早上的竟又要去找酒来喝,可找了一圈也没寻到。无法,他只得出门,打算去买酒,想着待会儿回来若时辰尚早,顺便还可以帮忙把众人的早点从铺子里带回来。他出了别苑,径直便去了酒市,可时间尚早,许多酒坊都还未开门,以致于过了许久,他也未寻到自己中意的酒,但觉失望。彼时明亮的日光却已照亮了整个夜昭,难得如此好天气,他却又不想回去了。寻了间街边铺子,吃了些粥点,在街上晃荡了起来。苍云年岁只二十左右,正当意气风之时,又是翩翩佳公子一个,今日着一袭白衣,行在路上,衣袂于风中飞舞,也不知是引得多少小姑娘,大小姐侧目来看。只是他心思繁杂,昨日和宁天他们在一起又是喝了不少的酒,此刻也还觉得头疼,却是无心顾及。人声渐渐喧嚣,街上行人变得多了起来,他独自一人不知不觉间竟是走到了长街上来。街边酒家见多,他一路打听,最后拐进了一处巷子,走出之时手中已是提了两壶杏花美酒。出了小巷再度踏上长街,他埋头只顾前行,想快点回去。秋风吹动,古梧叶落纷飞,他踏行其上,突地一阵香风袭来,洁白的衣裙滑过了他的手臂,一道身影与他插肩而过。

        “啊!”他下意识地便轻呼出声,转过了身去,睁大着眼睛微张着嘴看向了那道与她插肩而过的身影。即是注定,终将再遇。

        苍云没再出声,而她再走出了两步之后,竟也是缓缓地回过了头来,她是千珑。实则那日苍云自见过她之后,便一直就对她念念不忘,曾想过要去寻她,但在知晓她的身份和处境之后却又犹豫了。他很想要帮她,真的很想帮她,以抱那日的恩情,更想要再见到她。只是,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无法帮到她太多,没人会在乎他这样的一个人,哪怕他来自影月也还是如此,况且她是一国公主,而自己却只是个世间过客,若有过多牵扯,不过是在误人误己。每每想到这些,他心下就是一阵的苦闷,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他要么在山中苦修,要么就饮酒买醉,无非是为了麻痹自己。那日在演坊里,听见南夏让青宣将东西送到玲珑苑的之时,那一刻的他像是突然得到了解脱,如此也算是还了她们的恩情。可在那之后少女的容颜却依旧时常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以至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日比一日颓丧、失落,只悔遇见了她。

        转身的瞬间,她浅绾着的三千青丝,墨染似的,飘散在了她的肩头。她似乎也很是吃惊,双眼睁大,忍不住亦是轻呼了一声。秋风拂过吹落了她的面纱,清冷若霜的容颜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洁白的衣裙随风轻舞,她看起来仿若是一只苍白无助的蝴蝶,令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捧在掌心。叶落纷飞,飘到了她的眼前,他突然一步上前,探出手捏住了那片落向她眼前的梧叶,抓住了她的面纱,他的眼睛却始终都没离开过她。少女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呆立在原地。待她仰起头来看向了他,苍云才注意到原来少女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眸,温润如水。那一瞬,他所有的困惑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公子……”

        他脸上荡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伸出手把那片落叶和面纱一起递到了她的面前,“抓住了。”

        南夏只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下意识地就转过了头去。眼前之人虽是蒙着面纱,可南夏只一眼便就认出了她来,不是千玲又会是谁?心里突地有些惊喜,没曾想到会在这儿与她偶遇,可她的称呼却是让他一脸的哑然,笑了笑道:

        “南,公子夏?姑娘会否是认错人了?”

        千玲看见是他的时候,心下只觉从未有过的欣喜,此时听他取笑,怯弱胆小如她,转瞬便就是一脸的窘迫,摸样却又可爱到了极点。南夏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就像与墨溪玩闹时的那般,只听他微微笑着开口说道:

        “我与你开玩笑呢!不过你若再叫我公子,我可就真的不理你了。”

        少女仰起头来睁大着眼睛盯住了他,一时怔立,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南夏唐突的动作,呆呆地望着他看了好久也没说话。他很是纳闷,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轻声说道:

        “这也是玩笑,你别害怕呀!”

        “诶?”少女终于是回过了神来,双颊微红,有些烫。

        “看来你和我一样,也很容易走神是吗?”说着蹲下身去收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你……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少女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

        他嘟了嘟嘴,愈觉得苦恼,故意沙哑着声音说道:“不知道啊!也不知先生的脑袋是怎么想的,今次买的东西,一年也用不完吧。”

        却听千玲掩面扑哧一笑,小声问道:

        “你总是这般在背后说你的先生吗?”

        “嗯?”他愣了愣,方觉言语有失,立马朝她摆起了手来,“没有没有……一般都是是不会提起先生的。”他很是尴尬地开口,而少女脸上笑意更盛。南夏想着赶紧转移话题,见她似乎只有一个人,就又开口问道:

        “珑姐姐怎么没和你一起?对了,她的风寒已经痊愈了吧。”

        “嗯,已经全好了。”少女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姐姐她也来了,不过我们是分开走的,我来这里买些花种,姐姐却是要去寻些布匹制衣。”

        “啊!”南夏睁大着眼睛轻呼了一声,“那珑姐姐不也是一个人,你们这样要是碰见坏人怎么办?”

        千玲却是摇起了头来,望着南夏,浅浅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和姐姐的,燕王既已准我和姐姐在这夜昭自由出入,别的事情他或许不会上心,却绝不敢让两位黎国公主有意外生的,况且……”少女突然又犹豫了起来,南夏则暗自展开了天人之境,周遭的世界仿若是在刹那间安静、缓慢,一切都无比清晰地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却未曾觉有任何人在旁护卫她的安全,心下莫名地多了几许黯然,在这个嘈杂的国都里,会有人真正地在乎她们姐妹的安危吗?

        “况且什么?”南夏低头,脸上升起了更加温暖的笑容。

        “况且……”她依旧是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小声开口说道:“这夜昭城中的人其实大半都是认得我和姐姐的。”

        “认得你们,为何?”

        她的脸上又升起一抹红晕,却不知要如何回答。她们姐妹两个初临夜昭之时,便使燕都震颤,只因两女之美,以为天人。一时盛传,“世间胜景,只当海西;人间独美,唯有玲珑。”虽有些夸大其词,却可想见两人当初引起的动荡之大,以至两人画像在坊间流传何止千万,门庭之外,前来求亲者可谓络绎不绝,有些人前来了一次两次也依然不愿放弃。但仅仅只过了一两个月,却再也无人前来了,只因皇室之人对她们有意。却依旧被拒,可这些人便不那么好对付了,一番软硬兼施,她们如何能招架得主,境遇日渐艰难,若非是因为南夏,却还是之前那般凄惨境地。

        “这么多东西,我帮你一起搬回去好了。”却是因为害羞而转移了话题。南夏此时已然是想通了其中关节,也不再问了,却是开口唤道:

        “千玲啊!”

        “啊?”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习惯性的惊慌。

        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道:

        “以后再要出门,来医馆唤上我一起好了,那样的话,要是有人找你们的麻烦,我也能帮帮你们。”

        “诶?”微风掀起少女额间的丝,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些。

        ……

        两人一起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起来,千玲抱了一小部分,剩下还是由他抱着,却比刚才轻松许多,至少不会再磕磕绊绊。寻到了墨溪的时侯,她的手中握着一串糖葫芦,正看人捏着糖人,听见南夏呼唤才恋恋不舍的随他离开。南夏从墨溪那儿抢过了钱袋,好在还有不少,当是够了。三人一起先陪千玲去买了花种,才一起去把墨铭单子上的东西买了个齐全。千玲见墨溪比她小几岁,又那般可爱,亦很是喜欢。她们一直在那儿说着话,好像很合得来的样子。不过墨溪却每每说起南夏在医馆里的糗事,千玲听得有趣,一直笑个不停,南夏在一旁淡然地呼着空气,只当是没听见。又听墨溪说起南夏重伤垂危,在医馆要死不活地昏迷了半月的事情,当时听见‘要死不活’这四个字时,她觉得墨溪说话实在有趣,本想笑,却又突地止住,少女一脸担忧地看着前方的南夏,心中想到,那样重的伤,现在真的全好了吗?伤口会不会还在疼啊!她不敢问,只敢看着他的背影,而墨溪接下来再说的话,她已是没了半点听下去的心思。

        到了医馆,墨铭却忙得紧,千玲自是不敢再扰,只得请南夏代为转告了她和姐姐的一番谢意。临走她似乎有些不舍,少年却未能看得明白。南夏出门送别之时,她又记起了一件事,一脸欢喜地笑着看向了他开口说道:

        “前几日,姐姐和我一起去寒山上摘了些秋茶,你若是有空还请往玲珑苑一行,我和姐姐也好正式道谢。”说着欠身低头施礼,如此便算得上是正式邀请了。南夏自然懂得此番礼数,更看得出少女眼中的期待,想也未想便回答道:

        “好啊!不过医馆大概还会忙几天,所以可能得等几天才行,你把茶叶留上一些,我一定会去的。”

        她的脸上顿时便荡漾出了一抹笑容,是很开心的那种笑容,依旧有些怯弱无力,却如同冬日里的暖阳一般,让人更觉温暖。

        ……

        她下意识地接过了苍云递过来的面纱和那片落叶,好几个呼吸后才回过了身来。心绪起伏,只因苍云离她太近,动作又那般暧昧大胆,只让她以为苍云似那登徒子一般,要非礼于她。

        “姑娘还记得在下吗?”他温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千珑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抬头望向了他,微微笑着施了一礼,随即才开口道:

        “自然记得,那日公子不是与我讨了两袋水吗?”

        “正是,”他更觉欣喜,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没曾想姑娘还能记得在下。”

        她低下下头,却是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苍云方觉失礼,立马便就正了颜色,躬身拜了下去,口中说道:

        “在下唐突,还望姑娘勿怪。”

        她晃了晃手中的面纱,微微笑着摇了摇头道:

        “我该与公子道谢才是。”

        “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公子帮过千珑的可不仅仅就这一件事。”

        “有吗?”他不明所以。

        她点了下头,“南夏便是那日马车里的那个少年,对吗?”

        “呵……”他轻声笑着吐出了一口气来,终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没错,就是他。不过姑娘好像误会了,青侯府送去的那些东西是南夏自己赢来的,与在下却是没有半点关系。”

        她一脸疑惑地看了过来,“可他做这样的事情难道不需要你的同意吗?”

        他摊开手轻声开口道:

        “当然不用,他拥有完全的自由,做什么都不需要我的同意。”

        她半信半疑,不知该再说什么,一时无言,只好是别过头去佯装着打量起了周遭的风景。他盯着她的侧颜看了良,直到千珑以余光偷偷瞥来,他才收回了目光。同样是偏头看向了街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转回了头,“姑娘知道我的名字吗?”他开口问道。

        她睁大着眼睛,试探性地回答道:

        “是叫苍云吗?”

        “嗯。”他轻声笑着点了点头,脸上微微有些诧异,“姑娘怎知?”

        “南夏似乎就与我提起过这一个名字,没曾想到还真的是公子你。”

        “啊……”他轻呼着气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之后,轻声开口道:

        “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还有小玲,”她摇了摇头,“却与我分开,买花种去了。”

        他哦了一声,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渐渐沉重。她本是一国公主,如今身边却连一个可以使唤的人都没有,事事只能亲力亲为,也不只是吃了多少的苦头。想到这些,对眼前的她却是愈地同情怜惜。

        “有人会来找你们的麻烦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出门的时候我和小玲都会蒙上面纱,既是认不出来,也就没人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他看着她,勉强笑了笑,脸上的神色愈无力,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他深吸了一口气,突地便就开口问道:

        “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嗯?”她睁大着双眼一脸的吃惊,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奇怪的请求。

        “当然可以,公子唤我千珑便是。”她空灵的声音传入了苍云的耳中,就若空山里的鸟鸣一般悦耳。

        他点着头,很是高兴地笑出了声来,“那我能与你同行吗?”

        “诶?”她仰起头来再再次瞪大双眼看向了他,三千丝在风中凌乱飞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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