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武帝破劫不做仙，又忆故友燕赤霞
仙，死了，被武帝斩了。
永远不要低估人串闲话的能力，在不到三天的时间内，整个白玉京全都知道了武帝斩仙的消息，而这个消息也随着那些生意人和江湖人，走出了白玉京，往整个中州大陆传扬。
这座以仙人名义伫立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白玉京，此时狠狠地把仙的名头，踩到了脚下。
才从父亲手中接过王位不久的武帝，砸了太庙的神像，换成了上古人皇轩辕氏的雕像；融了象征君权神授的金冠，筑成了一把金色宝剑。
金甲武士的头被放在曾经用作祭天之用的祭台上，但如今被献祭的对象，不再是天，也不再是仙，而是上古人皇的英灵。
武帝身着古朴的祭袍，把那柄新熔炼的金剑狠狠地插在了金甲武士的头颅之上，面对着祭坛下成千上万的臣民，庄严说到：
“我人族，创基业于蛮荒之中，博未来于人间之内，上不畏神仙，下不惧鬼怪，唯敬先祖英灵，千秋万代！”
“没有谁能让我们低头，即便是仙，是这上天，也不行！”
“人族的未来，只能掌握在人的手里！愿先祖之英灵，能看得见我们的拼搏与奋斗，愿后辈之人族，能重拾先祖之遗志，开疆扩土，征服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很大，白玉京虽在中州大陆核心，但还有无尽的蛮荒等待我们去探索、去征服！更有那高高在上的仙界，正虎视眈眈，等着我们去大杀特杀！”
“吾辈何以为战？护国安邦惩奸恶，道法自然除心魔！”
“愿我人族，武运昌隆！”
随着武帝握紧的拳头扬起，所有人异口同声呼喊到：
“愿我人族，武运昌隆！”
随着太阳的升起，清早的第一缕光从祭台之上、人皇像之上，经过武帝的头顶，洒向了祭坛下的大地。
在人们眼中，此时的武帝，似乎与人皇轩辕氏的雕像在阳光的浸润之下，合二为一。如一座灯塔，照亮着人族前行的路。
随着阳光射向大地，武帝的声音再次传来：
“人族之历史，不知经历了多少万年；人族之未来，也不知还有多少万年。”
“但这不知多少万年，太久了！我们当只争朝夕！”
“人族的身体里，有着无比恐怖的能量，足以让仙，甚至让这上天都颤抖的能量！”
“我们无所畏惧！”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所有人都被阳光笼罩了起来，一股莫名的暖流涌向所有人的心头，那被尘封已久的热血，也逐渐被激活。
“仙劫，来吧！”
随着武帝一声暴喝，武帝的身上散发出无比浓郁的金光，瞬间令太阳都变得不再刺眼。
而此时的天空中，则开始凝聚出一团紫色的云，越来越大，如旋涡一般飞速增长着。
武帝鄙夷地看了一眼天上的雷云，满怀斗志地对人们说到：
“无数人的梦想，是渡劫、开天门，然后成仙。而今日，朕要这天再也遮不住人族的眼！”
雷云终于凝聚成功了，一道粗如水桶的紫色惊雷，倾泻在武帝的头顶。
雷光中，传来了武帝的笑声：
“哈哈哈！贼老天，就这点能耐？远远不够！”
第一道雷光过了，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根据人对天道的理解不同，雷劫的数量和质量也会不一样，最不济的往往也就一道笔管粗细的劫雷，而多数度过雷劫的人，经历的也便是四五道杯口粗的劫雷。
可武帝却不一样，犹如水桶般粗细的劫雷，已经倾斜到了第八道。再有最后一道，便是至尊级的九雷了。若是度过此雷劫，即便升到仙界之后，也可当即成为一方大人物。
八道雷劫过后，武帝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优雅自如，身上已然遍布伤痕。殷红的鲜血，包裹着他的身体，无数细小的雷光游走在他身上的伤口处，如一尊魔神一般，令人生畏。
眼看最后一道雷光已然开始往下倾泻，武帝没有站在原地等待，而是飞身一跃，冲向那最后一道劫雷。
一阵巨大的震爆声过后，劫雷直接被武帝打散。武帝的身体几近破碎，鲜血不要钱似的往下流，但他依旧傲立在空中，昂着的头颅似乎永远不会低下。
九道雷劫过去了，劫云也开始消散。见过雷劫的人都知道，当所有雷劫被度过，劫云消散之际，劫云后面便会出现天门，接引人升仙。
就在劫云正消散之际，武帝身形再次往上一冲，右拳伸出，直奔雷云而去。
又是一声更为惊人的震爆，雷云消散！
雷云之后，则是一扇门，一扇已然满是裂缝的门。不用问，这便是仙门，被武帝隔着劫云险些打碎的仙门。
武帝有些吃力地扶着仙门，看向地下那些早已目瞪口呆的人，朗声道：
“朕，白玉京之武帝，今日破雷劫，但拒绝成仙！”
“这所谓的仙门，自此碎了吧！”
武帝从腰中抽出那把斩杀了金甲武士的青铜古剑，对着仙门奋力砍去……
但就在此时，仙门开了，一股怪力托住了武帝的剑，仙门内一道声音传来：
“武帝，这仙门即便你毁了，有其他升仙之人，一样会开启新的，你绝不了仙路。”
武帝把剑抬了起来，微笑道：“朕知道，这仙路绝不了，但朕能绝了自己的仙路。”
那道声音传来一声叹息：“唉，何苦呢？”
武帝头一扬：“朕要重振人族！”
“这很难的。”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难不难？”
“你不后悔？”
“朕不后悔！”
紧接着，门里又是一声叹息，随即归于寂静。
武帝看了看脚下的人族子民，又看了看面前那已经打开的仙门，他还是举起了手中的青铜古剑。
一阵金玉相撞之声响起，仙门碎了，化为漫天齑粉。
武帝站在空中，大声说道：
“今日，朕破仙门，绝仙路，但绝不后悔！故朕自更名为轩辕无悔，誓要重振我人族！”
“愿我人族，武运昌隆！”
脚下万民，已然没有几个人敢直视武帝的目光，纷纷跪伏在地，一齐呼喊：
“愿我人族，武运昌隆！”
武帝轩辕无悔，在太阳的光辉之下，如同一尊真正的神明，俯视着脚下众生。
就在武帝扫视脚下万民之时，他看到了一个没有跪伏在地的身影。
在武帝的眼里，那道身影如此弱小，但眼里却充满了热血和激情，直视着武帝的双眼。
武帝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孩子，身形缓缓落在祭坛之上，开口问道：“那个站着的小鬼，你是何人？”
那个孩子看起来有个十来岁的样子，身形单薄，显然是有些营养不良。但站在人群中却是那样精神而挺拔，不卑不亢地对武帝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我是燕赤霞之子，燕归人，参见武帝陛下。”
看那孩子握拳击胸的样子，哪怕是堂堂武帝也觉得眼前一恍惚。他似乎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期，回到了第一次和燕赤霞站在白良关城楼之上，一同冲杀在铁血疆场上的那些日日夜夜……
只可惜，燕赤霞已然不在了。
那是在九年前，白良关。
面对凶狠的草原铁骑，白良关已然没有了任何生机。自幼便与太子并肩作战的燕赤霞，作为守关将军，他不想做逃兵，也不想做俘虏，他想战死在白良关城楼之上，战死在他与太子——也就是未来的武帝相识的地方。
那一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第二天所有人都看到，燕赤霞全身缟素，手持长矛，站在了城楼之上。
那一天，三十六位将军及手下将士，全部战死，没有一人投降，没有一人逃跑。
敌军破城之后才知道，燕赤霞全家自杀，无一身还——除了被管家以性命的带价偷偷送走的孩子，燕归人。
后来有草原人说，燕赤霞战斗到最后一刻，身上满是刀剑和长矛的恐怖伤口，插着不下二十支箭，胳膊也丢了一条，但他始终都是站着，吓得草原人根本不敢近前。
最后一刻，他嘴里哼唱着一首曲调甚是古老的歌谣：
昨暝梦中，轻声细说是谁人，
今日乱世，改天换地又一冬。
未央宫外，敌我不明，对谁来效忠，
长安城内，鬼神难分，何人去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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