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赤菟之死，神兵现世（下）
可我当时还是一匹小马，尚且不能上阵冲锋。我想起墨菟，我想和他一样。
还好，董卓懂我，他挑选了最好的训马师来训练我，给我最好的草料，最好的马棚。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逐渐的，我成年了，我也成了一匹优秀的马。虽然不及墨菟，但对比其他马来说，我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似乎有点托大了，姑且算是第一梯队吧。
但无论如何，后来我的威名足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因为那个人的出现。
他就是吕布，董卓新收的干儿子，天下第一的武将，没有之一。
如果说，有哪匹马想要出人头地，跟着吕布肯定是最好的选择。但董卓舍得放我走吗？一天没骑，就把我送给吕布，这个尚不知性情如何的干儿子？
最终，董卓送了。他知道，我想跟着一位盖世英雄，一起建奇功、立伟业。
我终于出山了，跟着天下无双的吕布。看他拿着画杆方天戟向我走来，我感觉热血沸腾，我终于可以上战场了。
在吕布的身上，我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是草原的气息。他是从北方草原来的汉子，我觉得我们一定能打下一片属于我们的江山。
过了没多久，天下就有了吕布和我的传说。人们常说，“人中吕布，马中赤菟”，说得就是我们这一对王牌组合。
在我们的面前，没有人能够抢占到什么优势。他可是吕布，我可是赤菟啊！哪怕大名鼎鼎的刘关张三英，也只不过是车轮加围殴来消耗一下我们的体力罢了。
没人能胜过我们，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
只可惜，董卓懂马，但不懂女人。在那个名叫貂蝉的女人挑唆下，和吕布反目成仇，最终死于吕布的画杆方天戟之下。
那是我第二次落泪，为我的伯乐，董卓。我知道所有人都说他的不好，但我只是一匹马，我不懂那些权谋政事，我只知道他懂我，但是他死了。
我难过了许久，一直不想面对吕布。吕布那天对我说，他知道我难过，但他这是为了天下万民，和天下万马。
只有董卓死了，才能少打很多仗，少死很多人，少死很多马。
我信了他的话，他也信了他的话，可似乎事情并没有变得更好，仗并没有变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这可是乱世啊！
吕布说起打仗的本领，天下无双，但他并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董卓死后，他试图做过很多事情，但一直没有成功。最终，他被曹操那个矮子抓了。
曹操似乎想收了他，但刘备出现了，就是当初和关羽张飞一起对战吕布那个刘备，那个满脸假笑的大耳朵，出来说吕布的坏话。
我讨厌他，极度的讨厌。虽然他比董卓吕布他们都聪明，名声也更好，但我觉得他很虚伪。作为一匹马，我不管我的伙伴在外面如何，我只需要他对我真诚。
明明才对吕布说完要保他一条命，可转脸就要曹操杀死他，这可恨的大耳朵！
在骂声中，吕布结束了他并不算多长的一生。
此刻的我，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了什么奔头，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现在被曹操关着，这矮子怎么看怎么不如吕布，还一脸的奸诈，我不喜欢他，我不会成为他的伙伴。
曹操曾经多次试图收服我，但我没有跟他，因为我讨厌他。
毕竟，是他杀了吕布啊！他杀了天下无双的吕布，我怎么会跟他？
后来也来过很多人想收服我，一堆姓曹的，一堆姓夏侯的，还有各种各样的人，我都没跟他们走。哪怕吕布去世很久了，我心里的哀伤也逐渐消散殆尽，但他们不是我心中的盖世英雄，我不会和他们一起走的。
后来又见到一个熟人，大胡子关羽，大耳朵刘备的结拜弟弟。
我对关羽印象很深，很久之前，就和吕布一起和他对过阵。关羽出招没有一丝奸诈，全都是堂堂正正，大开大合，即便是吕布，后来也老念叨说关羽是个英雄。
看气质和外貌，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
曹操知道收服不了我，就把我送给了关羽，希望能用关羽收服我，也希望能用我收服关羽。但连吕布都夸的关羽，有这么好收服吗？
答案是，没有。
即便是在我们一起斩了河北名将颜良文丑之后，当关羽得知了大耳朵刘备在河北的消息，义无反顾，挂印封金，带着嫂子和我，一起赶赴河北。
这一路，我感受到了久违的热血。过五关，斩六将，千里走单骑，和那个莽撞人张飞古城相会，收关平周仓，遇赵云，逢刘备……这一路时间不长，但真的精彩，让我重新对未来的生活有了新的希望。
虽然关羽不会像董卓、吕布那样经常与我聊天，但我知道，他是英雄，心怀天下的英雄，堂堂正正、忠义无双的英雄，这一点他比董卓和吕布都强。
想必，跟着他我也会有光芒万丈的未来。
跟着关羽，我们开始了一段全新的旅程。从河北，到荆襄，再到赤壁，我们一路冲杀，无人可及。此时的关羽，倘若不是手中那把偃月青龙冷艳锯，我差点以为他就是吕布。如此骁勇，果真英雄。
听说神棍诸葛亮又作妖了，说自己能借东风，火烧曹操的战船。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禁一笑，什么借东风，明明就是天气预报。作为一匹马，我可比他早看出来好几天呢，只不过我不会说人话罢了。
倘若董卓还在，说不定他能听懂我的话吧？唉，有点怀念过去了。
曹操败了，那个杀掉吕布的小矮子终于败了。我和关羽守在华容道，等着他来。
关羽生起了火，架锅做饭，这让我很不理解。你这一冒烟，曹操看见岂不是不来了？可谁曾想到，曹操真的是多疑，觉得大路上没有烟火大概是埋伏，还是跑了过来……
我猜又是神棍诸葛亮的计谋，真的是狡猾的很，我不喜欢这样的家伙，一点都不真诚。
曹操来了，我以为关羽该和我一起冲上去，为吕布报仇。可惜，他没有带我，自己去和曹操聊了半天。聊的什么不知道，但聊完之后，他回来了，曹操被放走了。
我有点不开心，也有点不理解。但听人们聊天我才知道，关羽为了报恩，报答曹操当年对他的恩，准备回营领死谢罪。
那一刻，我彻彻底底从内心里接受了这个大胡子，忠义无双，义气千秋，他是个好人。或许他没有董卓那么懂我，没有吕布那么潇洒，但他绝对是当世一等一的英雄。
我只是一匹马，我不懂那么多人情世故，我只是觉得他是个值得我追随的好人。和他一起，我不亏。
但愿，我能多活一些年岁，能陪他走完这一生。
再后来，我们一起威震华夏。战过马超，斗过黄忠，降过于禁，擒过庞德。在别人看来，随便哪一样都是不可触及的大事，但在我和关羽看来，不过是探囊取物、反掌观纹一般，算不得什么。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关羽老了，我也老了。人们常说，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关羽终究还是没有年轻时那么勇武，而我也逐渐跑不动了。
知道他败走麦城，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按人类的寿命来说，要九十多岁了。
九十多岁的我，还能做什么呢？只能拼尽全力，陪落败的关羽走过人生最后一程。
终究，关羽还是被一个叫马忠的小将抓了，我也被抓了。听马棚的人说，关羽被砍了脑袋，孙权派人送到了曹操那里，想转移矛盾。
呵呵，曹操那矮子，可比孙权你个丑八怪聪明多了，而且他是真的喜欢关羽啊！我想他一定会痛哭失声，然后发动全国哀悼。
孙权老小子，你肯定不会成功的，肯定不会。
唉，董卓死了，吕布死了，关羽也死了。如今我这岁数，也活不了个三天两早晨了，有点迷茫。
抓关羽那小将叫什么来着？对，马忠。马忠啊，好名字！人很难忠诚，只有马才是最忠诚的。我们忠诚的或许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我们内心最深处的梦想。
比如我，就是想跟着盖世英雄，建奇功、创伟业，就这样。而墨菟，就是想无拘无束的，活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上。
如今，奇功伟业都成了，最后一个伙伴也去了，我的生命也差不多到头了。再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草料啊，不好，比当年我和墨菟在草原上吃的新鲜青草差远了。大概，墨菟真的比我明白，它所追求的才是最返璞归真的道吧！
我有点想念西凉的草原了，有点想墨菟，想董卓，想吕布，想关羽。或许，我这一死，就能再次见到他们了吧？
我决定了，我要去死。虽然被困在狭小的马棚里，我也没有了年轻时的力气冲出去，但绝食饿死总是能做到的。
我是赤菟，我是当世最声名显赫的战马，谁也别想左右我的命运。
我想死，没人能拦得住，马忠不行，孙权不行，哪怕判官生死簿上写着没到日子也不行。
我以为我死了，但不知多久之后，我却再次恢复了意识。
只不过，这一世，我不是一匹马，而是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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