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诅咒X真心X死亡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他们在车上回彭格列时，千里还处于一切都不太真实的情绪中。
白兰的发难、和白兰解除的婚约、沢田纲吉的异常……
一个小时前，她还在和白兰吃饭，白兰还抱着她浅吻。
短短的一个小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沢田纲吉靠在她的身上——沢田纲吉比她高许多，靠在她身上的姿势让他不是很舒服；可他死死地抓着千里的手，仿佛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千里没有办法推开这样的泽田纲吉，只能尽量给他调整姿势，让他不至于太难受。
千里偏头凝视着沢田纲吉，这个每时每刻都会带给她温暖的男人，为了保护她和其他同伴，一步一步变成mafia中最强者的男人，从小到大都带给她安全感和被爱着的感觉的男人，此时让她心中的冰冷不降反升。
事已至此，当沢田纲吉不知为何和她不约而同地心脏疼痛时，有一些真相已然呼之欲出。
千里心惊肉跳，不敢上前去探测，也抗拒着去面对。
可是她无处可逃。
“没事吧？”狱寺在开车，山本坐在他们的对面，眼瞧千里的脸色越来越差，他关切地问。
千里不知道怎么说，她在心中不断地呼唤着希瓦；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希瓦那边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你在害怕？因为白兰？千里，你别担心也别自责。我们都没发现白兰的问题，他想对彭格列动手，这没人可以拦得住。”
“不是。”千里身体都在发颤，她定了定情绪，又侧眼看了下沢田纲吉，轻声说：“阿武，我要见老师，私下的，你现在帮我联系一下老师，让他务必抽出时间。今天先别开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reborn？”山本没有多问，应道：“好的。”
彭格列距离她和白兰的家不远不近，行驶了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彭格列领地的山脚下。从这里向上看，能看到绵延庞大的彭格列城堡此时灯火通明，一路上都有人巡逻。
他们畅通无阻地开到山顶，在彭格列城堡外围，医疗部队已然待续中，第一时间上前来，有条不紊地将沢田纲吉挪到了病床上。
在被推走前，昏迷着的沢田纲吉居然清醒了一瞬。他没有松开抓着千里的手，从他的神情中，千里读出了他的不知所措。
他在不知所措什么？
……是因为秘密再也瞒不住了吗？
千里默然无语地和他对视。
一时间，连医疗队都不敢有动作。
最终，两人相对无言，沢田纲吉精疲力尽地合上了眼。
千里注视着他的病床在视野中消失，才看向了reborn，两人默契地避开了众人。
“说吧，怎么了？”reborn一个起跳坐到了桌子上，仰着脑袋问。
“……老师。”千里嗓音沙哑，有不知名的东西堵塞在她的喉咙，让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极其费力：“我怀疑阿纲身上也有诅咒，他会不会……帮我承担了诅咒？”
先前她向彭格列坦白了希瓦和诅咒的存在，她很庆幸她说了，不然如今这个情况，她都不知道可以和谁说。
reborn神色不变，淡然道：“我猜到了。”
“……什么！？”千里霍然起身，难以置信：“老师您怎么知道的？”
“坐下。”reborn命令。
千里攥了攥拳，听话的又坐了回去。
reborn漫不经心地说：“你向我们坦白了希尔瓦娜斯相关事情以后，阿纲有找你聊过这件事吗？”
“……”千里心乱如丝，听到这个问题后，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以他的性格会对此不闻不问吗？”reborn一针见血：“除非他早就知道了内情，他怕去问你后反而会让他暴露，所以他不敢和你提这个话题。”
千里像是在最严寒的冬天，只穿着一件薄衣被人扔到了雪地里，四肢百骸都冰冷得无知无觉。
此时此刻，一些曾经察觉到的不对一个接一个地浮了上来。
之前不认为有问题的细节，如今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刺得她浑身剧痛，却找不到任何的伤口。
沢田纲吉有几次进入死气状态后状态不对，甚至三番五次地对她做出一些偏激的行为。她察觉出不对后，和沢田纲吉说需要和reborn他们说一下这个问题。
当时沢田纲吉拦住了她，千里本来是下定决心不能帮着沢田纲吉隐瞒，结果那时候……
千里头疼欲裂。
那时候，是希瓦突然出现，和她说沢田纲吉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进入了死气状态，才会导致行为失控。
因为信任希瓦，她没有深究。
千里不止一次地想，阿纲失控时很像和她的诅咒状态，每当她升起这个念头时，都会被沢田纲吉和希瓦敷衍过去。
……如果希瓦其实和沢田纲吉早已达成了某种共识呢？
她和希尔瓦娜斯说过，得到的一切都太好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诅咒，换来了希尔瓦娜斯那么多年的照顾和强大的力量。
那如果她背负的本来就不是全部的诅咒呢？连希尔瓦娜斯都无法抗衡的诅咒，真的是她一个人能抗衡的吗？
去屠灭克梅卡家族的行动保密性极高，连杰索家族要参与的人员都是临时得到的通知，彭格列的情报部门根本没收到此事的消息。
那是谁告知的沢田纲吉？谁对她的事情那般的了若指掌，能在她即将一脚迈入深渊时，让沢田纲吉拉住她？
她最亲近、最信任的两个人，她以为毫不相关、没有任何接触的两个人，其实几年前就为她编织好了一个谎言，为她打造好了一个自以为美好的国度。
千里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她想起沢田纲吉和她说，在其他的世界里，她都死在了接受诅咒的那一年。
如果在这个世界她也和其他世界一样死去，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沢田纲吉不会背负着她这个责任，不会为了她背负这样的诅咒，他的人生会是完全不一样的走向。
他说他不考虑去寻找人生的另一半，不考虑有孩子，是否也是因为他为她背负了诅咒，他不想拖累其他人？
“你看你是什么德行。”reborn冷脸训斥：“如果真的是阿纲替你承担了诅咒，为了让阿纲的牺牲不白费，你也不应该摆出这个表情。阿纲不顾一切要让你活下去，不是为了让你痛苦的。”
千里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肩膀，她的脸埋在了双膝间，光是抑制无法控制的冷意，就让她竭尽了全力。
她没办法给出其他的回应了。
千里觉得自己的灵魂飘离了身躯。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沢田纲吉沉默着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而她呢？因为想要脱身而去，对他百般疏远……
她的命都是沢田纲吉换来的，她哪来的资格？
千里需要时间冷静，reborn作为老师很了解自己的学生。
他将会议室设置成了禁止进入，给与千里足够的冷静时间。
千里在会议室里枯坐到了几个小时，她僵硬地拿出手机。
日本现在上午十一点——
她给笹川京子去了一个电话。
“……哎？你想知道阿纲君和我告白的事？”电话那头的笹川京子惊讶地问。
“是的，京子小姐，很抱歉打扰你，但是……但是我想确认一下，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笹川京子那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才叹了口气：“千里桑，我答应过阿纲君不能告诉你的。”
千里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但是……”笹川京子话锋一转，她无奈道：“这些年阿纲君和千里小姐一直没进展，我还听哥哥说千里小姐和其他人订婚了，我想阿纲君一定很痛苦吧？千里桑也一定很痛苦吧？”
千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笹川京子叹息一声：“我希望无论是阿纲君还是千里桑，都可以在得知彼此的心意后再做出决定。我不想看到你们之间会留有遗憾。”
笹川京子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她将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
就像她之前和三浦春所说那般，并非沢田纲吉向她告白。
“千里桑，阿纲君从未和我告白过……正相反，有一天，我发现他在也不会关注我后，我才发现我对他的心意……是我主动向他告白了。”
“阿纲君说，他曾经也以为自己喜欢我，直到需要在我们之间做出选择时，阿纲君发现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考虑到我一点点，满心都是如何哄你高兴。他那时才意识到在他心中，你是那个可以触碰、无人可以相提并论的存在。他说他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你，这份感情从来没有属于过我。”
笹川京子温柔地说：“可能是因为我带给他的感觉很像他的妈妈吧，他对我总会有额外的关注；可是千里桑，只要有你在，他的注意力就没有分给过其他人，他又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千里桑，你实际上是一个很自卑的人呢。你居然会认为那样关注着你、把你当成世界中心的阿纲君会和其他人告白……”
千里如同雕塑般凝固在原地。
这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那么明确地得知答案——
沢田纲吉是喜欢她的，不是家人，不是同伴。
阿纲是因为为她承担了诅咒才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吗？她之前所察觉到的隐忍，也是来源于此吗？
不。
一定还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一定，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除了诅咒外，阿纲一定为了她还付出了其他的东西，那个代价定然沉重到……他没有办法承担。
一命换一命。
之前不经意在希尔瓦娜斯的世界里看到的这行字，如同魔咒一般浮上了脑海。
——不对，瓦格里提到过复活希尔瓦娜斯时，以命换命的瓦格里当场死亡，没有理由到了沢田纲吉这里就可以多活那么长的时间。
到底是什么……
千里坐在沢田纲吉的床边。
他还在昏迷，面容平静，医生查不出问题，谁也说不准为什么沢田纲吉一直无法清醒。
千里握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用为数不多的体温去感受他的，莫名地回想起这两年来对他的冷淡。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千里觉得自己被拆分成了好几块，一边在和她说：她和白兰有婚约，后来也有了感情；她对感情忠诚没有错，作为别人的未婚妻，她和沢田纲吉拉开距离是应该的。
一边又在想：到底是什么隐情，能让把她看得如此之重的沢田纲吉咬着牙也不接受她，甚至可以接受她走入另一个人的世界。
还有一边在质问：如果白兰愿意放下他的筹谋，你依旧会选择他吗？在明知道沢田纲吉背负着一个沉重的、百分之百是为了她的包袱的情况下？
种种杂乱的思绪让她不知道如何面对。
“千里。”了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千里强撑着精神站起身：“怎么了？要开会了吗？”
沢田纲吉生病，reborn和千里就要顶上。哪怕她现在的状态极其不好，她也要为沢田纲吉打理好一切。
“不是。”了平这个单细胞脸上也难得一见如今犹豫的神情，他说：“白兰打电话过来了，说想和你谈一下。”
“……有说是关于什么的吗？”
了平摇了摇头。
千里沉默地跟在了平身后，来到办公室接起电话。
白兰的声音传来：“千里酱，怎么才接电话呀？”
他的声音亲密，仿佛两人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龃龉。
“说吧，什么事。”千里冷淡地问。
“哎呀，怎么那么冷漠呢～”白兰故作姿态：“怎么说人家也是你的未婚夫。”
“前未婚夫。”千里冷淡地纠正。
“嗯～我很想知道，如果做出让千里不高兴的事情的人是沢田君，千里酱还会这样果断地一刀两断吗？”
千里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他们双方都知道答案。
沢田纲吉如果想要毁灭世界，那么千里会是他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嘛，不过这都不重要呢～人家是想告诉千里酱，最近，人家和一个人见了面哦……”
千里无动于衷，直到白兰说：
“一个叫典狱长的人～”
下一刻，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般，千里眼前一阵眩晕。
再次恢复清醒时，她震在了原地——
许久未见的希尔瓦娜斯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冷漠睥睨着她。
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褪去了所有的温和假象，这才是真正的女妖之王，黑暗之主。
“呀～这是……？”白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千里这才发现，白兰居然也被拉进了这个世界！
“白兰·杰索。”希尔瓦娜斯说：“你接受了典狱长的力量。”
典狱长？
简单地说，典狱长是希瓦那个世界的神明。
希瓦的瓦格里可以无限复活人类，使他们变成亡灵，而希瓦可以直接控制他们。
这是神明给与的职责，无人可以更改。
而典狱长，就是那个神明。
他是统管亡者的主宰。
白兰，居然和典狱长接上了？
白兰若无其事道：“不能这样说哦～人家只是和他做了一个交易呢。”
希尔瓦娜斯冷淡道：“典狱长希望你可以证明你合作的诚意。”
“嗯～？”白兰目光扫过在原地一言不发的千里，一个猜测飞快地闪过，他眸色沉了沉。
希尔瓦娜斯说：“你和沢田千里，他只需要其中一个人活下来。作为合作方的优势，他给与你优先选择权。”
“你要自己活，还是她活？”
比起白兰的回答，希尔瓦娜斯和白兰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出声的是千里。
她笑了下，很轻微的笑，不带被背叛或者被舍弃的激烈的情绪，就像是在看着一场无言的戏。
“希瓦……不，希尔瓦娜斯。”她问：“我之前问过你很多次有没有事情瞒着我，你都说没有。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希尔瓦娜斯没有回复，却也没有再否认。
千里觉得她这辈子过得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冷笑着看着希尔瓦娜斯，缓缓地拔出了死神。
白兰挑眉，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希尔瓦娜斯面色不动，平静地指出事实：“千里，你知道你无法与我抗衡。”
千里勾唇一笑，在她冷漠的注视下，将刀尖反转，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白兰笑容缓缓地消失，希瓦蹙眉。
“何必做选择？”千里冷淡地说：“心知肚明的结果罢了。”
千里想，她从小到大就知道弱小是原罪，当你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没有时，又谈论什么公平。
所以无论是她被别人杀，还是她杀了别人，她都以这套理论来运行，也没有什么负罪感。
可是眼前的两个人不一样。
他们一个是她曾经的未婚夫，一个是在她心中和沢田纲吉不相上下的存在。
现在，他们在做游戏一般，为了典狱长的力量，将她的生命作为了赌注。
“白兰，这是你的选择吧。”千里问。
白兰盯着她手中的死神，半晌无言，许久，他才说：“千里酱，你不想抗争一下嘛～你不是那么容易赴死的人哦～”
“如果抗争失败呢？”
“……”白兰不说话了。
千里又笑了下：“希尔瓦娜斯有多么强大我很清楚，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强大有一天会用在我的身上。”
她垂眸，不再看两人。
她长叹了一声：“阿纲和我说，在其他的世界里我都没有活过13岁，现在想，那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时候死了，她就不会碰到希尔瓦娜斯，不会连累沢田纲吉为她分担诅咒。
也不会遇到白兰。
更不会像现在这般，痛到连哭都哭不出来。
希尔瓦娜斯的背叛对千里意味着什么，没有人可以理解。
那是对她来说可沢田纲吉一样重要的存在，是十几年里给予她支撑的存在。有她在，千里就不会害怕，也是有希尔瓦娜斯的存在，千里才能将心中的一切诉诸于口。
罢了。
死神杀过很多人，沾染过很多血。
刀锋刺入心脏只有第一刻是痛的，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麻木。
“离我远一点。”察觉到对面二人一瞬间情绪上的起伏，在他们动身前，千里平静地开口，声音听不出任何的虚弱：“早知道会遇到你们……”
她长叹一声。
她熟悉死亡的感觉。
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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