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苍老

之后两人没多耽搁，泠冽便带着月锦返回了万竹林，又在征得阿婆同意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了七日后的成亲礼。

        即便在寒冰谷发生了一些小插曲，那些小的阻碍也在回来后，被喜气冲的烟消云散了，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月锦竟无端生出些许白发，要说她现在才刚十六岁，正是最美好的年龄，即便被发现了也只会觉得是太过劳累所致。

        而接下来的几天里，泠冽和月锦的心思全在了成亲上面，并没有关注这种小的细节，她在为他准备喜袍，即便她手艺不精，也渴望他穿上她亲手缝制的礼服，而他在手写婚书，只为给她最真挚的诚意。

        之后两人又商量一下流程，觉得不需要置办的过于繁琐，简单的邀阿婆这边长辈吃个饭，做个见证就好，只可惜星盏不知道去了哪里，竟再也没回来，如若他在也算多了一个朋友捧场。

        不过即便没有很多人的祝福，即便一切从简，那天也是令人向往的，足以让两个年轻人为之期盼和欣喜。

        这种期盼没过多久，泠冽竟发现了月锦的不对劲之处，恍惚觉得她容颜开始苍老了起来，一开始他还觉得她是累的，即便省却了成亲的步骤，可是该采办的一样也没少，都是她在亲力亲为的操办，现在才发现他忽略了一点，就是这苍老的速度，已然超出了他的想象。

        等到月锦察觉的时候，那些老年人才有的斑点，已经在脸上肆意的疯长了，这让她惊慌不已。泠冽也有些不可置信，要说他母亲也是凡人，却是在他长大了之后才开始老去的，而父亲并没有使用禁术。

        泠冽有些不安，只得用虚实镜与他的父王进行了交谈，泠悬给出的答案是:“寒冰谷本就阴寒，更是凡人的禁地，□□凡胎经过阴寒之气的侵袭，一定会有所反噬，因此误入此地且没有修行的人，用不了多久便会衰老至死。”他不知道泠冽会爱上了凡人，所以也不曾说过，而泠冽也好久没和他好好说过话了。

        泠冽:“可我的母后也是凡人啊，为何在我长大后才会衰老，所以你是用了那个禁术吗？”

        泠悬:“没有，冽儿。”

        泠冽:“那是为何？”

        “因为她一直生活在寒冰谷，只有一直留在此地才会减慢容颜的衰老速度，除非你带的那个女孩可以在寒冰谷生活，不过也只是减慢一部分而已。”

        泠悬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们狼族虽说对伴侣极其忠诚，可是跨种族相爱确实有为天道，就像我纵然我爱极了你的母亲，可她终究是凡人之躯，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被那个女人所抛弃，父王这几年对你过于严苛，便是想把你教导成一个王者，不为儿女之情所左右的王者。”

        泠冽:“说的好听，明是你先嫌弃她的。”

        泠悬:“冽儿你怎会这么想，从她变了模样之后，我便想用禁术帮她长生，是她自己不愿意，我们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我实在受不了她的固执，才在有了裂痕之后疏远了她，谁能想到她会一走了之，明是她负我在先!”

        泠冽冷笑，所以这种理由便可一笔勾销带给他的伤害吗？这么多年来他的父王眼里只有权位，便也要把他培养成像他那样的人，逼得他心里有仇恨的种子，他见过他们恩爱的样子，他甚至跟月锦还说过他们的过往，直至那种美好被全然的摧毁了。

        泠冽:“你为何就不能接受她正常的老去，非逼她用禁术长生？”

        泠悬看见他的神情，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句:“你呢不就是另一个我吗？所以你打算瞒着那个女孩，对她使用禁术，你可想过当她知道真相想时候，又是否真的愿意接受？你为何不愿她这么老去？”

        泠冽被问住了:“我们不一样，她这不算正常老去，她还是一朵未开的花，还没好好的看看世界，这样不是很残忍吗？再说她是愿意的，她想永远和我在一起。”

        泠悬:“自欺欺人罢了，我劝你在没成亲之前及时止损。”

        末了泠冽直视镜子中的泠悬说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泠悬那声“逆子”终究是没说出来，他忽然发现他的孩子长大了，不在是以往那个犯了错误，便等着领罚的他了，他开始平等的跟他对话了，开始表达自己的诉求了。

        从他的母亲离开之后，他便如变了一个人一般，叛逆加顶撞，从不承认自己错了，也不愿亲近他一下，即便那鞭子打在他的身上，他也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承受着。

        而自己越是见他这样，便会下手更重，他的性格太过倔强，就像他的母亲一样，让泠悬自责且气愤，而泠冽下次还是这样子，一度让他挥断了鞭子。

        要说泠冽不怕鞭子也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抓住了这一点，更加的不学无术来反抗他，曾经他也恳求过，希望可以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可是那鞭子还是毫无例外的挥了下来，后来他索性在等这顿鞭子似的，在他与泠悬之间划了一道鸿沟。

        现在泠悬也不想管了，孩子大了便有自己的想法，如若强行让他们分开，他们之间的鸿沟一定会更深吧。

        泠悬不会拆散他们，他坚信那个女孩苍老的样子，很快就会让泠冽知难而退，话说谁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呢，他能忍受白发，不见得就能忍受皱纹，忍受皮肤松弛，这么想着泠悬大手一挥，关闭了虚实镜。

        还有那个禁术反噬那么大，当泠冽看到她年老色衰的样子时，当他还拥有着最令人羡慕的脸时，那些不对等便会被无限放大，泠悬笃定他便不会这么赌下去了，便会放弃使用禁术的念头。

        他觉得他的儿子和他是一样的，一样的薄情，他母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们以前恩爱有加，索性她不曾离开寒冰谷，所以容颜比普通的凡人保留了长一些，可是后来她还是老了，身体里散发的气味让他作呕，干燥松弛的皮肤让他胆寒，他开始怕了，开始疏远了她，他才舍不得使用禁术呢，那会消耗他的法力，让他欣慰的是她最后识趣的离开了，只是他又怎么会告诉泠冽真相呢？

        紫幽星狼族忠诚的名声在外，他便装作深情的样子抚养泠冽成人，直到泠冽那天问他后悔吗？他才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他是不后悔的，因为他拥有过她的青春，更不后悔她给他生了一个银色皮毛的儿子，要说后悔的地方也有，就是如果重新选择一次，他一会选狼族的女子相伴一生。

        他安慰泠冽的话只是不想失去他，只不过是顺水推舟送个人情而已，让他自己看清现实罢了，而泠冽现在竟然可以平和的和他对话了，他还是希望他可以听他的话，肩负起狼族的大任，而不是像他一样当初被一个凡人迷了心窍。

        泠冽看泠悬不在插手此事，便很快调节了心情，泠悬既然不插手便是默认了，他终于可以娶月锦了。

        只是真如泠悬所料，月锦的苍老速度令人始料未及，要带她回寒冰谷她是不愿的，她说在没有生活过的地方没有安全感，况且她担心阿婆的身体，阿婆更不愿离开居住了一辈子的地方。

        提起阿婆泠冽也有些于心不忍，那个老人更是每日以泪洗面，她不知道月锦究竟得了什么病，只觉得照这个速度下去很快便会油尽灯枯了，而他要用禁术竟无法给她渡灵力了。

        泠冽又想着在冥界看到的明显是早亡，可是按这种这种苍老速度，怎么也不会跟早亡挂钩，他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所以早亡是跟禁术有关系吗？所以月锦还是会变回以前的容貌，这么想着他便更加觉得禁术要早日提上日程了。

        离婚期还剩三天的时候，泠冽竟然消失了一整天，月锦以为他真的嫌弃自己了，便连准备的心思都没了，其实她已经害怕嫁给他了，她不敢想象洞房之夜要如何面对他。

        本以为他一个白天都没露面，晚上便也不会出现了，她想他定是回到寒冰谷去了，可是晚上的时候他竟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晚汤药。

        他甚是言之凿凿的说:“只要服下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她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他，这可是他们狼族的秘术。”

        月锦拿过那只碗，闻了一下没闻出什么特别的味道，便一口气喝了下去，喝完竟觉得浑身轻盈，头发慢慢的变的乌黑了。

        泠冽又拿出那枚玄珀珠子，递给了月锦嘱咐她放在床头。

        月锦没想到真的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竟然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止不住的哭了起来。

        泠冽:“到日子我们先成婚，这汤药只需喝个一年半载，你便同我一样再不会老去，届时我们便可相守一生了。”

        月锦:“谢谢你泠冽，只是这个药好不好采啊，我学医那么久竟全然吃不出是什么草药。”

        泠冽:“妖界的一种植物，凡间是没有的，那里四处都是，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美美的当我的娘子吧。”

        月锦低声重复了一遍:“娘子吗？”

        泠冽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是的，娘子。”

        如果真的一直这样幸福下去，月锦便会觉得此生知足了

        这时屋外打了一声惊雷，猛然吓了两人一跳，在闪光中月锦竟觉得泠冽的脸，比以往要疲惫了许多，只是眼神却越发的犀利了起来。

        没在多想，一场暴雨如期而至，瞬间便浇灌了整个万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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