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小姑娘，现在是红灯你看不到么？”人行道口，一个大妈眼疾手快的抓住钟檀迦的胳膊，方才看她眼都不眨的就往前走，差点被疾驰过来的车辆撞到，将人抓回来后大妈后怕的开口。

        钟檀迦眼珠转了转，“嗯，现在看到了。”

        跟着人群往前走，钟檀迦在周围的道路上饶了一圈又一圈，记忆里熟悉的医院位置始终没出现在眼前，她心里是有点着急的，脚下步子却始终不急不缓。

        怎么办，找不到路？

        她不能去接姐姐回家了。

        该怎么办？

        夜色降临，走的人脚都疼了，等许瀛和的电话打进来时，乱头苍蝇一样的钟檀迦才像是找到了救星，混沌的脑子指挥着自己按下接听键。

        “许嘤嘤，怎么办，我找不到路了？”声音有点浑浑噩噩的，眼前的景物都有些看不清楚，除了耳朵里一阵一阵的汽车鸣笛搅的她恶心想吐，头重脚轻，什么都感受不到。

        钟檀迦的声音让许瀛和有几分心慌，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指挥着檀迦给自己发了定位，之后放下画笔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找到钟檀迦的时候，她坐在一家蛋糕店的路边，眼神空洞，像是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

        “迦迦，”许瀛和蹲在钟檀迦面前，指尖触碰到她冰凉入骨的手掌，赶紧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女孩子披上，眼睛看着她苍白的面颊，道：“不要怕，我会陪着你。”

        “许嘤嘤，”钟檀迦像是才回神，眼睛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神色无悲喜，“我姐姐要去找我爸爸了，”她说，“她给华夏报了仇，就不会再要我了。”

        骤然而来的消息对许瀛和来说是惊骇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明白了之前钟檀念为什么会让他去当那根拉住迦迦的绳子，而不是自己。

        忍住心里的酸涩，许瀛和拍了拍女孩子的脊背，“迦迦，你姐姐很爱你的。”

        “嗯，我知道。”

        “我带你去看看她吧，”许瀛和说。

        钟檀迦没动，声音轻轻的问：“能不去么？”

        只要她不过去，只要她不去看见，姐姐就还会活着，还会在那里等着她下一次过去看她，听她讲故事，或者给她再削一个苹果。

        她会好好的活着，尽管……尽管不会很开心。

        只要她不去见最后一面，就还会有一人在等着她，钟檀迦自我欺骗的想。

        只是啊，字典里会有转折词，人生同样如此。

        该走的人迟早会走，留不住的也始终留不住。

        站在病房外，钟檀迦手里握着的门柄迟迟不敢按下去，直到身边的医生说，“病人的时间不多了。”

        钟檀迦开门，然后关门，走到身上安着呼吸管的钟檀念身边，忍着心中的悲痛喊了一声“姐。”

        钟檀念的眼睛颤了颤，然后慢慢睁开，轻笑了下，“是迦迦啊。”

        “嗯，姐，是我。”

        “迦迦，姐姐要去……要去找华夏了，”钟檀念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眼睛看着虚空，唇瓣浅浅扬起，“就在刚才，我梦到他了，梦到他回来找我了，他问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再去看他，他说，他很想我。”

        “姐姐也很想华夏，”钟檀念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眷恋，“每一天都很想，很想。”

        “姐姐不想再等今年冬天的雪了。”

        “所以迦迦啊，姐姐……姐姐就不陪你了，”眼角有泪花流出来，她还是有点放不下的，放不下这个妹妹。

        可是华夏这辈子太苦了呀，她已经让他等了这么多年，她不能再让他孤单下去了。

        她要去找他，用妻子的身份。

        她真的，真的很想很想再见他一面。

        所以对不起啊迦迦，姐姐要留下你一个人了。

        “姐，你别说了，我都明白的，”钟檀迦握着姐姐的手，抽了抽鼻子，忍着眼眶的酸涩开口，“所以我没有阻止你，我知道你回来就是了却最后一桩心愿，知道你不会陪我太久，我接受了的，我早就接受了的。”

        钟檀念因为妹妹的这一句有点心酸，她的妹妹啊，似乎总是在被抛下。

        眼角的泪花涌出更多，握着妹妹冰凉的手，钟檀念看着她，声音温柔，“迦迦呀，你要好好活着，等到了时候，姐姐……姐姐就送你一件礼物，好不好？”

        “要开心的活着呀。”

        这是钟檀念留给钟檀迦最后的一句话，让她活着，开心的活着。

        温热的指尖到死还在眷恋不舍的握着檀迦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让她的手能暖和些。

        这也可能，是她身为一个姐姐最后能檀迦做的事了。

        房间未开的窗户上窗帘微微晃动着，就着傍晚的夜色星辰，像有一阵风，轻轻的吹进来，然后又轻轻的离开。

        华夏离开的时候，是在冬日傍晚一个天气阴沉的落雪天，钟檀念走的时候，是在夏日傍晚一个天气晴好的时候。

        她什么都算好了。

        回来时是惊喜，是陪伴，是报仇，走的时候也温柔，不会让自己去耽误妹妹的入学，便选了这个不早也不晚的时候。

        钟檀迦枯坐了一会，握着钟檀念逐渐冰凉的手，她没有哭。

        只是静静的看着姐姐的容颜，一遍又一遍的将其记在心里，然后房门被轻轻打开的时候，她看到了多年不见的沈叔叔和离开不久沈域白。

        沈叔叔有点憔悴了，钟檀迦有些恍惚的想，才四十左右的年纪头发就全白了，一双眼睛看着也沧桑的很。

        和老头子也有的一拼了。

        “迦迦，”沈煌开口，眼神怜惜的看着这个孩子。

        “你们来了呀？”钟檀迦看了眼目光担忧的望着她的沈域白说，然后轻笑，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却是突然间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到了地上。

        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了。

        钟檀迦躺在病床上，眼神愣愣的看着身边的许瀛和，听到他说这个天数，勉强笑了下，声音虚弱难言，“我就是有点累，只是睡了一觉，不至于就有……五天吧。”

        她还没有去处理姐姐的后事，怎么可能睡过去这么长时间。

        “迦迦，医生说你太累了，”许瀛和怜惜开口。

        “你该好好休息，不能再那么去透支自己的身体了，”这些天她晚上是不去医院下面坐着了，可是回去的她根本没休息好，或者根本就没有休息，所以才会支撑不住累晕。

        “檀念姐的后事，域白的父亲已经打理好了。”

        “是么？”钟檀迦掀开被子坐起来，勉强维持着力气，眨了眨眼，正常的接话说，“我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原来他们是真的回来了啊？”

        “妹子，你这是多少天没睡居然能昏迷到现在？”沈域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脸色有点臭，手里还拿着从下面买上来的青菜粥。

        东西放在桌上，声音也不怎么客气，“先吃，吃完了我带你去墓地。”

        钟檀迦愣了下，没说话，然后拿过青菜粥慢慢喝了起来。

        吃的很干净，等有力气了甚至去洗手间洗漱将自己收拾好，然后冷静理智去楼下买花，像是只是去祭拜一个多年不见的长辈，脸色无半分异样。

        也没有半颗眼泪，薄情到了极点。

        墓园里，钟檀迦在这里看到了阿生，还有应该远在m国的安义。

        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钟檀迦便错开了眼，上前将花束放在墓碑前，像以往她每次过来时一样。

        华夏的墓碑上，他名字的另一边，现在，刻上了属于姐姐的名字。

        他们终于是夫妻了，钟檀迦看着墓碑想，也没人再能拆散他们。

        挺好的。

        以往每次过来都能和华夏说很多话，今天的钟檀迦却是意外的沉默，只是看着大家一一上前献花，自己静立在一边，等到结束的时候再和众人一起回去。

        沈煌和沈域白没打算立刻离开，许瀛和走之前深深看了眼安义，那个眉眼深邃的，长相有点偏于外国血统的男孩。

        在这个人身上，他看到了属于一个男人该有的稳重平和感，正是现在的他所缺少的东西。

        他想陪着檀迦，可是身份不合适，最后被走上前的沈域白安慰性的拍了拍肩膀。

        沈煌是想和钟檀迦说说话的，这个孩子，年纪很小，承受却是太多。

        钟檀迦在回去的车上问了姐姐去世前后的事情，这几天她还来不及去细究的过程。

        事情都是沈煌安排人出手扫尾的。

        在他的讲述里，是姐姐深夜开车带着陈消出去给他庆祝生日，然后在一个道路口开车冲出了悬崖，带着陈消同归于尽。

        陈消当场身亡，姐姐却被他护着，才留下了最后一点能和她叙话的时间。

        钟檀迦静静听着，突然沈域白来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叹，他说：“陈消的骨灰被带往m国

        安葬了，没有选择留在华国。”

        钟檀迦的手指骨节有点僵硬，她不知道这是陈消自己的选择还是陈家人的安排，总之现在一切落幕，所有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就此划上了终点。

        沈煌他们跟着钟檀迦回了别墅，门打开，月亮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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