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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周清晖赶到执法局的时候已近九点。

        执法局门口惨白的灯光照在门头,除了哨岗亭,整个执法局都是黑的,路上也没有多少行人,周清晖站在执法局门口,孤立无援。

        当他走进执法局时,本就苍白的脸色被灯光映得更是一片青白。

        宋清一端着水杯去走廊喘口气,抬头就看到了脸上满是无措的周清晖,他往后望了一眼,执法局这个点的确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没有人引导周清晖往里走,但宋清一自己对执法局也不熟,但最终还是走了过去询问道:“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周清晖嘴唇嗫嚅着:“我……我是陈楚墨的……朋友,我听说他在执法局,我来看看……”

        宋清一既没有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也没有看到周清晖身上的抑制环,再结合他此时担忧害怕的神情,大致猜出了他和陈楚墨的关系。

        按照规定,除非特殊情况,朋友是没有办法来认领被监管人的,但宋清一思索半晌,还是将他带去了负一楼。

        整个负一楼都是执法局特制的监察室,现在陈楚墨与沈舒安两个人分别被隔离在不同的区域。

        沈舒安那边情况稍微好一些,局内的医疗队给他治疗完之后基本情况就趋于稳定,加上他是使用药物导致结合热提前,没一会儿就清醒了。

        问题主要出在陈楚墨上,这也是宋清一九点钟都没有回家的缘由。

        “执者,楚墨现在是什么情况……”

        宋清一先是因为周清晖的称呼愣了一下,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听到普通市民这样称呼执法队队员,他看到了周清晖眼睛中的无助绝望,手中一紧,纸杯便被他捏出了痕迹。

        他没回答周清晖,只是往深处的09号监察室走过去,此时门口正站着四个人,其中两个是陈楚墨的家人,另外两个是沈舒安的家人。

        宋清一缓声道:“他现在情况不太好,信息素一直没有安定下来,医疗队员一直在紧密观察他的情况。”

        在距离监察室约莫五米的位置,宋清一站定,没有继续靠近。

        那边的四个人在看到周清晖之后便止住了声音,周清晖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站在原地良久才走过去。

        宋清一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但这一次他没急着离开,而是端着水杯静静站在一侧。

        唐久此时正在监控室值班,看到宋清一没动,便默默将监控器的音量调高。

        陈楚墨的身体报告还没出来,沈舒安虽然醒了,但是精神状态并不适合进行审讯。提前赶来的四个家长互相认识,他们想要私了,但是这件事不仅涉嫌非法侵害罪,还涉及到违规药物使用,因此闻迹更想要将这件事控制在执法局范围内,尽量挖掘一下药物的来源。

        毕竟在不久之前的沈凌余一案中,宋清使用的非法引导剂也没有查到来源,闻迹觉得相似的药物之间会有关联。

        当时一队就是一边嗦着泡面一边开着会,最后定下了“审讯沈舒安”这个目标。

        见到周清晖到来,几人原本死寂的表情终于泛起些许波澜,陈楚墨的爸爸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清晖啊,小墨现在还是没有醒过来,我们一直都想着是不是他的易感期一直没能过去……”

        周清晖脸色比陈楚墨的家人还要苍白无力,他没有说话,一时间这方空间寂静得令人窒息。

        沈舒安的父母也走过来,借着之前的话头继续说道:“清晖,实在是对不起你们,舒安这孩子从小被我们宠坏了,他从小和楚墨一块长大,一直都很喜欢楚墨,也是我们没有做好引导,伤害了你们也害了他自己,实在对不起……”

        周清晖垂眸,依旧没应。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陈楚墨的爸爸走上前握住周清晖的手,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以长辈的身份做出的友善举动。

        “清晖,我们两家也都是多年老友,既然楚墨和舒安两个人没有发生过什么,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至于楚墨现在还在易感期,听医疗队说一直在反复,我们担心他的身体出问题……”

        周清晖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缓缓抬头,目中空洞死寂,与早上时候判若两人。

        迎上这个目光,陈楚墨的爸爸声音开始颤抖:“清晖,我们已经决定同意你和小墨的婚事,但是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故,你始终是个beta,我们想着……”

        周清晖空洞的眼睛落在墙角,随后用坚定而缓慢的力度将他的手拨开。

        “想着alpha的易感期只需要和一个omega结合就可以平息了?”

        周清晖的声音很轻,若不是走廊太空太寂静,甚至可能难以听见他的声音。

        可同时他的声音也又重又锐,沉沉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在场几人的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

        沈母见此连忙上前:“这件事的确是舒安做错了,舒安帮楚墨度过易感期之后我们会带他进行信息素清洗,绝对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周清晖忽然笑了。

        他的脸色本就苍白似重病一场,嘴唇也泛着青色,他此时略微抿唇,苦涩而无力。陷于躯壳的灵魂已经在扭曲着恸哭哀嚎,在沸腾尖叫,可躯壳只能沉默地微笑。

        “然后呢,万一沈舒安怀孕了呢,是要打掉还是生下来?楚墨永远都会记得他曾在失控的时候标记了一个omega,你们是要我们终日不得安宁。”

        沈母脸上一沉,还不等她反驳,周清晖垂眸问道:“就因为我是beta,所以我和楚墨就永远不得安宁吗?”

        “我闻不到他的信息素,每次他的易感期,我呕吐、痛哭、甚至昏厥,六年时间磨合习惯了他的存在,你们给我的结论就是应该让一个害他的omega进去帮助他吗?”

        人类擅用愤怒掩盖羞恼。

        陈爸提高了声音:“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是beta,你帮不了易感期的小墨,这就是事实!”

        别人的声音也响起,但周清晖什么也没听清。他苦笑着喃喃自语:“你们是他的家人,生育养育他的人,你们太了解他了,他怎么可能在标记沈舒安之后真的对他不闻不问,你们想要的就是我的让步。”

        恼怒声越来越大,周清晖像是漂浮在狂风暴雨中的小舟,顷刻间就要被压碎。

        宋清一在一旁冷眼看着,他的眼睛落在了那些不断开阖的嘴巴上。

        “信息素悖论,指爱情是主观情绪,信息素是客观生理机制,因此两者是负相关关系,信息素带来的感官刺激与爱情带来的情感安慰,这两者永远此消彼长,难以平衡。在你看来,alpha与beta能跨越信息素的生理屏障吗?”

        闻迹的声音如鬼魅般贴耳而起,激起宋清一满身的鸡皮疙瘩。

        宋清一从下午就开始连轴转,耳机就一直没有取下来,他不知道闻迹这话是通过公共频道还是个人频道说的,甚至不知道这个正看戏的家伙又藏在哪个角落,只是不自然地抬手轻轻捏过耳垂。

        争执声成为这段对话的背景音,宋清一轻缓的声音陷在其中,有种黑色喜剧般的剧烈反差感,他说:“我坚信人性的卑劣与崇高。”

        闻迹低沉的笑声又一次从耳机中传来,宋清一觉得耳廓的汗毛根根战栗,食指轻轻蹭过耳廓。

        像是因含了一口烟而沙哑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那试试吧。”

        宋清一如游离于人群的幽鬼,他冷眼看了一会儿,抬头望向角落里默默工作的摄像头,随后才缓步上前。

        “执法局请勿喧哗,现在请当事人跟我来。”

        迎上四个人的目光,宋清一在周清晖身边站定:“请随我过来。”

        陈父欲言又止,陈爸说道:“执者,他只是个beta,alpha的易感期beta没办法响应的……”

        在工作的时候,宋清一脸上很少会有那种为了使他人觉得亲切而故意露出的假笑,他的眼神轻慢而又冷冽,陈爸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您是beta?”

        他嗫嚅着应道:“不是……”

        “不是的话就请不要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来评价beta。这里是执法局,易感期生生就在监察室熬过去的不在少数,这次出于违规药物使用才破例将你们提前叫来。监察室里全都是摄像头,这里可不是秀新酒店。”

        沈舒安的父母听到这句话神色一沉。

        宋清一轻轻扶住周清晖的小臂,将他往09号监察室带去。

        唐久在监控室看完全程,正准备帮宋清一打开了电子门,却见他停下脚步,转头问身后四人:“你们觉得,一个alpha是因为什么才能与本能对抗十七分钟?”

        监察室的门只打开了数秒,强烈而刺鼻的信息素猛然扑出,门外的几个人都不由得退开几步,周清晖也闭上了眼睛,只有宋清一闻着越来越浓烈的蜜汁烤翅味不为所动。

        两人踏入监察室后电子门倏然阖上,监察室不算大,轻易就能看到静静蜷缩在角落里陈楚墨,浓烈的信息素味道之中还混合着血腥味。

        听到声响,陈楚墨身体轻颤,他泛着血光的眼睛从缝隙中探出,犬齿之上沾满了自己的血迹。

        如果不是此时陈楚墨身上缚着脚环,小臂也被特殊装备紧紧扣住,宋清一第一反应就是逃离这个逼仄的房间——眼前这人就像个发狂的野兽,随时随地会咬碎闯入者的咽喉。

        周清晖看着陈楚墨,他现在就像是一只被拴在角落的野狗。他们两个人一同经历过很多次不愉快的易感期,然而这是最狼狈、最痛心的一次。

        周清晖挣开宋清一往陈楚墨跑去,跪在他的身边。

        “楚墨……”

        周清晖的手在颤抖,他看到了陈楚墨唇边的血迹与手腕处的伤口。医疗队已经帮陈楚墨做过急救措施,然而他蜷缩在这个角落里又扯破了纱布,结痂的伤口被他抠破,血正在静静流淌。

        周清晖想要触碰陈楚墨,却又怕他痛,在他都不知道的时候,眼泪顺着鼻梁滑落,砸在陈楚墨的掌心。

        陈楚墨的目光落在周清晖身上,眼中渐渐多了些许迷茫,他喃喃道:“清晖……”

        周清晖本就出现裂缝的精神壁垒被陈楚墨这句话敲破,他颤着声应道:“楚墨,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周清晖小心翼翼地捧住陈楚墨的脸颊,眼泪不住地往下坠落,不知是因为心中难受,还是因为信息素的刺激。他轻轻吻住陈楚墨干裂带血的嘴唇,慢慢舔舐过那些血痕,最后他撕开衣角,死死压住陈楚墨手腕处的伤口,他已经流了太多血。

        “对不起楚墨,我凶了你爸爸,但是我真的很生气,对不起,我来晚了……”

        周清晖一遍遍向陈楚墨道歉,声音嘶哑呜咽,痛苦而不知疲倦。

        陈楚墨原本蜷缩在角落里,在周清辉出现后他开始渐渐放缓自己的躯体,他的眼神依旧狂乱迷茫,但凶狠暴戾渐渐褪去,他躲在周清辉怀里安静得似乎已经睡去。

        宋清一站在角落静静看着这一幕,鼻腔里的气味开始渐渐变得柔和,从蜜汁烤翅的味道缓缓转变为梨子的清香,随后他耳边传来唐久冷淡平静的声音:“信息素趋于稳定。”

        然而信息素悖论依旧没能得到验证,因为人们为了追求精神上的自由,从来没有停止过抑制信息素的脚步,谁也不知道陈楚墨的平静是因为周清晖还是因为抑制剂。

        宋清一其实向来对所谓的爱情作品嗤之以鼻,他觉得那些都是无聊之人的无病之吟,爱情就是丰沛感情的副产品,是安放多余感情的垃圾桶。

        虽然爱情于宋清一还是一种多余的感情副产品,但现在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他觉得这个看法可以适时做出一点调整与改变。

        又过了差不多十分钟,陈楚墨的信息素完全稳定下来,医疗队介入治疗。

        站在监察室门口的四个人看着穿着防护服进入监察室的医疗队,一时间相顾无言。

        许子鸣走到几人面前,询问道:“谁是沈舒安的亲属?你们知道他这一次使用的非法药物是什么类型的么,这对我们恢复信息素失衡会有很大的帮助。”

        沈母摇头:“我们从来没听他说过,也没见他用过。”

        陈父向来少言,然而这次却异常镇静严肃。他看向沈母,带着极大的压迫力沉声说道:“你是沈舒安的妈妈,你应该知道这孩子有多偏执,他做出这种事我不意外,但是你们不可能不知情!你们甚至有可能帮他买了药,现在楚墨信息素失衡,以后有可能会成为一个信息素都消失的废人,沈舒安已经对不起楚墨和清晖了,你们还要继续包庇他吗?”

        陈父声音越来越重,越说越急,到了最后不仅吓住了沈母沈父,就连陈爸都浑身轻颤着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向陈父。

        “信息素消失”几个字狠狠碾在了陈爸的神经上。

        眼见沈父沈母支支吾吾依旧不答,陈父又一次问道:“到底是什么?”

        沈母肩膀轻颤,许是愧疚也压垮了她的神经,最终喃喃道:“是在网上买的一种引导剂,什么成分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功效明明写着只是助兴,不是强制易感期提前……”

        “谢谢几位,证词已经固定。”闻迹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站在走廊里。

        迎上沈母带着迷茫与惊恐的目光,闻迹指着走廊远处的摄像头:“进入执法局,你的所有言辞都具有法律效力,接下来请你与我走一趟。”

        许子鸣轻推眼镜,他已经配合闻迹让他得到了想要的讯息,转身走进了监察室。

        沈母睁大了眼睛,怔怔不知该如何反应,最后指着闻迹怒吼道:“是你们诱导我这么说的!”

        闻迹闷笑一声,这种话他从加入执法局之后没听过上千也该有上百遍:“我叫闻迹,执法队一队队长,有什么意见你可以向我的上级反映,也可以把我告到审判庭。”

        说着他侧身指着前路:“但无论你要怎么选择,得先配合我们搜查非法药物,审讯室往这边走。”

        宋清一与闻迹的通讯线路还没有断,他静静听着闻迹的声音,略一垂眸。

        他的犬齿轻轻上下碰撞,唇边隐隐透出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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